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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主院的庭間,蕭景赫心裡轉著的小心思已經同看過的話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在他要邁步跟著進門的下一瞬,轉身過來直接一道掌風裹挾劍氣的凌厲氣勢讓他下意識後退兩步躲開攻擊,再回頭的時候,面前的雕花木門已經無情地在他面前砰的一聲關的嚴嚴實實。
蕭景赫心裡咯噔一下,趴在門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發現這門直接從裡面被拴上,不由得貼在門上小聲委屈:「……先生?我還沒進去呢……」
裡面傳來一聲冷笑,緊接著就是危險至極的反問:「王爺想進來?可想好要同我說什麼了?」
蕭景赫:「……」
想進去但不想招供的靖北王在門前來來回迴繞了兩圈,愣是沒敢再去拍面前的雕花木門。
可這不能怪他啊!
現在想想失憶時候乾的那些事,蕭景赫只想把自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算了,記憶里楊晏清那記仇的模樣簡直清晰到可以活靈活現地畫出畫像來,在下意識的裝沒恢復的第一天矇混過關之後,蕭景赫便走上了能瞞一天是一天的不歸路。
他想過會被楊晏清各種言語刺兒,甚至連懲罰都一併想好了,可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淪落到連門都進不去的地步。
……
「先生,吃點水果嗎?切好了,都是你喜歡吃的……」
「先生,要不要用些晚膳?廚房做的都是最合胃口的,你就算是生我的氣也不能不吃飯……」
「先生,小兔子要不要嘗一嘗?今天的餡兒偏甜,吃著比之前的更好吃……」
「先生……」
「先生……」
門邊,窗戶邊,但凡是有縫的地方都能傳進來外面男人放低身段討好的聲音,嗡嗡嗡得聽著十分催眠——正靠在躺椅里睡了一覺醒來的楊晏清打了個哈欠,耳朵一動,眼皮一抬看向正上方被人掀動了一下的瓦片。
隨手從筆擱上取了一支小狼毫,楊晏清在手中轉了兩圈之後甩手直接衝著上方又挪動了一點點的瓦片直擲去!
「篤」得一聲悶響,那杆小狼毫直接將那結實的瓦片穿了個透心涼,結結實實地嵌在那瓦片上。
屋頂上撥動瓦片的動作頓了頓,隨即那杆小狼毫被人捏住直接從瓦片上抽出去,瓦片上頓時開了一個小洞,隱約能看到外面如墨的夜色。
「滴答——滴答——」
幾滴水滴順著瓦片的小洞滴落到內室的地面上,浸濕了屋裡鋪著的毯子,一股清淡的梅花酒香裊裊擴散開來。
男人的聲音自上方輕輕飄下來,輕哄著說:「這可是城裡最有名的美酒,我問過了,是去年冬日釀的梅花酒,開封時候香飄街巷,尋常沒有預先購買的人家搶破頭都買不到一壺……先生不想嘗嘗嗎?」
楊晏清的鼻尖動了動。
窩在房裡睡了一下午,他也的確是有些餓了,不過……更抵抗不住的是這酒香。
百花之中他素愛紅梅,並非源自什麼凌寒獨放的傲然骨氣,楊晏清只是很單純地覺得,白雪覆紅梅,霎是好看。
好看的東西與好看的人,在他這裡素來是被優待幾分的。
楊晏清打開了躺椅邊的窗戶。
屋頂上的人聞弦歌而知雅意,提著食盒與酒壺下一瞬便出現在窗戶邊。
楊晏清抬手抵住男人的肩膀阻止了蕭景赫想要翻窗進來的動作,下巴微揚,示意他退後。
蕭景赫臉上的笑垮了一下,有些可憐地抱著食盒站在窗戶外面,眼巴巴地盯著屋裡因為剛剛睡醒面色紅暈眼帶濕潤的青年。
楊晏清懶洋洋道:「食盒進來,酒壺進來,人就不必了。」
「……若是人也想進去?」蕭景赫試探性地發問。
楊晏清淡淡的反問:「嗯?」
高大挺拔的男人十分委曲求全地將食盒打開,一盤一盤地往窗邊的桌子上放,就為了手能多伸進去幾次,奈何裡面的青年郎心似鐵,直到蕭景赫將最後一壺梅花酒依依不捨地放到桌子上,慢吞吞地收回手,也沒見青年從躺椅上起來一下下。
蕭景赫本來想趴在窗沿,但是又感覺今天的月亮很好看,想讓楊晏清就著月亮多吃兩口,少喝點酒:「那……不關窗可以嗎?」
讓他多看兩眼!
他居然快三個時辰沒有看到先生了!
這讓自從失憶後便跟在楊晏清身邊吃軟飯一直和人貼著不分開的蕭景赫十分、極其、非常、特別的不習慣,並且十分想念恢復記憶前的日子。
楊晏清先是斟了杯酒淺嘗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雖然比不得顧文雍所釀,但是在這不擅生產釀造的周國已經算是難得的好酒了,連著又喝了兩杯,這才開始動筷。
蕭景赫見楊晏清開始吃飯這才鬆了口氣,雖說楊晏清現在身子骨並沒有之前那般文弱,可蕭景赫照顧了一年下來早已經成了習慣。
「王爺有什麼打算?」楊晏清咽下口中的青筍,忽然問道。
蕭景赫知道楊晏清在問什麼,但這個自從他恢復記憶之後便一直逃避的問題直到此時他也仍舊不太想思考。
「蔣青壓得住如今的靖北軍。」蕭景赫背靠著窗邊的牆面,抬頭看向高懸的明月。
楊晏清的筷子戳著碗裡的豆腐,一戳一個眼,神色清淡道:「壓的住一時罷了。」
已至秋日,再過不久文奕朗也該準備上京參加春闈會試,按照楊晏清之前留下的安排,只要文奕朗金榜題名,屆時便一定會被分去戶部,到那時,青州就真的只剩下蔣青一個人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