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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晏清,你想禍亂朝政到底嗎?!」李賢猛地站起身,腳上的鐐銬嘩啦啦作響,他朝著楊晏清撲過來,張開手甚至想要將楊晏清掐死在這間不見陽光的囚室里,「世家乃是大慶根本!立國基石!!你敢!!」
楊晏清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神像極了在逗弄一個街上賣藝的雜耍人,鎖鏈的十分結實,長度也將李賢桎梏在極小的範圍內。
楊晏清勾起唇角:「就算我禍亂朝政吧。或許哪一天,當膩了這一品大臣,楊某說不定還能借著靖北王的手看一看這御座之上坐擁天下的風景。」
「靖北王?」李賢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扶持了一個小皇帝還不夠,你竟然將心思打到了靖北王的身上?怪不得當初會有那道賜婚的旨意,楊大人還真是心思深沉權欲滔天。」
「不敢同李閣老相提並論。」楊晏清謙虛道,「只是比起李閣老,楊某自詡是個聰明人,哪怕是身首異處,也會用名留青史轟轟烈烈的死法。畢竟來這世間一遭,生前的功過是非對於我等文人而言,所留不過史書上供後人評判的寥寥幾筆罷了。」
「只是李閣老身上的四項罪名隨著您的畫押認罪已經昭告天下,天下學子如今皆知曾經的李聖賢其實是何等一個蠅營狗苟纂權弄勢的小人。這世間的事與人當真瞬息萬變,實在是可悲可嘆,令人唏噓啊……」
李賢緊咬牙關低下頭不去看楊晏清的眼睛,用力之大連臉頰邊暴起的青筋都能顯露出他此時的憤怒隱忍。
他可以忍,楊晏清如今所說不過是一時之快,他只要忍得住……
「對了,李閣老難道沒有疑慮為何會被押送來我這昭獄?」楊晏清的聲音再度傳入李賢耳中,一字一句如同鋼針利刃插|進李賢的心臟,「就在明日,關押在大理寺獄的罪臣李賢便要行刑斬首,能以大慶朝一代閣老這般風雲身份死去,對於這個曾經只知道翻牆入戶盜竊殺人的賊混而言,倒也是不枉此生了。」
「您說對不對?」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楊——晏——清!」李賢心神俱裂,聲嘶力竭地聲音帶著刻骨的憎惡與憤恨,「豎子卑鄙!!!手段如此下作,你難道不會覺得愧對聖賢嗎?!」
「若是我真在意名聲,便不會走到如今的地位,至於愧對聖賢……」楊晏清語調悠悠道,「李閣老崩潰涕淚的模樣讓楊某如此開懷愉悅,楊某也只能晚上回去對孔孟聖人多拜上兩柱香告罪聖賢了。」
說著,楊晏清在這間寬敞的牢房裡踱步緩行,抬手撫上冰寒的牆壁:「倒是楊某的待客不周了,冬日寒冷,回頭定會吩咐下去隔牆燃煤,以確保李閣老舒適地活過這個冬天,以及接下來的每一年冬天。」
「閣老想必不太清楚咬舌自儘是一種怎樣的死法?咬舌之人並不會立刻死去,而是因為血液大量湧出堵塞喉管窒息而亡。閣老的牢房周圍日日夜夜都要獄卒輪班看守,斷不會讓閣老落到窒息而亡的悲慘境地。」
「這件牢房等了五年才如願等來了李閣老,閣老放心,屆時等到閣老無名無姓悄然無聲地活到天命之年,清明寒食,香火祭拜,也絕不會有一絲一毫能飄到還活著的閣老身上來。」
李賢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邊竟然沒有一件可以稱為利器的東西,四肢鎖住的鐵鏈長度恰好將他控制在不能撞牆觸地的範圍內。
竟是連死都不能捏在自己手中!
楊晏清收回手看向一臉頹然眼神麻木的李賢,微笑道:「同僚一場,楊某一定會為李閣老……養老送終。」
楊晏清說完,似是仔細欣賞了一番李賢如今狼狽頹靡的表情後,在他面前不遠處蹲下,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輕輕放在李賢近在咫尺卻又遠勝天邊的地面上。
「……你今日前來,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李賢遍布血絲的眼死死盯著轉過身意欲離開的楊晏清。
他不信楊晏清費盡心思做出這樣一番布置,真的就只是為了折磨羞辱於一個敵人,他一定有所圖!
楊晏清微微轉過頭,輕聲道:「那就要看看您願意說些什麼了。」
……
出來牢房,楊晏清於淮舟向外走去,哪怕手中帶著暖爐,地牢陰寒的氣息也仍舊讓楊晏清的唇色有些發白。
「大人,那詹王世子該如何處置?」淮舟前幾日去王府便是想詢問此事,結果被打斷,之後接連忙了好幾日一直沒顧得上來詢問楊晏清的意思。
「蕭公公啊……」楊晏清想了想,「關到李閣老旁邊的牢房裡去,畢竟冬日取暖耗費炭火,咱們鎮撫司也不富裕。」
淮舟揣摩了一下楊晏清的意思,心領神會:「大人顧慮周全,咱們的確沒那個閒錢替公公治傷,好在王爺的人下手乾脆又知分寸,人是死不了的。」
就是會痛苦些罷了——放在李賢一牆之隔的牢房,正正好。
「善。」楊晏清滿意地頷首。
***
隨著臘月二十的將近,朝中事物開始漸漸收尾,各部都在統籌預謀年節休沐中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
尤其是今年遠勝於往年的寒冷,就雪災防止治一事,楊晏清早早讓各州府都擬訂了章程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蕭允看著面前厚厚的幾疊摺子,懵道:「先生,往年不都是讓各州府上呈然後內閣討論,最後定出一個施行章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