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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晏清聽見腳步聲抬頭, 就見沉著臉的甘大夫走進來,兩手一揣往前邊的椅子裡一坐, 一句話也不說,一副生悶氣的模樣。
「怎麼,這是誰又不懂事惹了咱們操心的老大夫?」楊晏清看了眼氣呼呼的小老頭兒, 低頭將手裡的話本又翻過一頁,嘴角還銜著笑。
「你還笑!」甘大夫盯著楊晏清,「昨天宮裡送來的藥材裡面夾了一張藥方子,你肯定知道。」
楊晏清的頭都沒抬:「嗯,知道。」
「你都不催我的?不想知道到底能不能解毒?」甘大夫也是納了悶, 昨天他研究了那方子之後就一直憋著氣等這人找他, 結果呢, 他擱那氣得慌,這人反倒沒事人似的話本子看得悠閒自在。
楊晏清:「若是真能解,他就不會不敢來見我,而是把方子塞進藥材里遞進來。」
人性這種東西,在先帝與言煜這兩個人身上楊晏清已經栽的跟頭足夠大了,斷不會重蹈覆轍。
「……這方子,有點說法。」甘大夫猶豫了一下,從袖子裡掏出方子放在兩人中間的桌案上,「這的確是按照毒藥方子對症下藥配的解藥方子,反著推的話,我也猜到了最後那一樣我們一直沒能想到的關鍵毒素。」
「按照這個方子來看,當年你服下的毒藥其實嚴格來說應當叫做蠱毒。蠱蟲這種東西玄妙就玄妙在,隨著不同的培養藥材與方式毒性也五花八門難以捉摸,它的中毒與解毒都具有一定的獨有性,只有與下毒的那隻蠱蟲一同培養的雄蠱才能實現完完全全的解毒。」
楊晏清又翻過一頁話本,這一張恰好還配了圖,雖說那圖上用床帷衣衫遮擋了部位,但看上去仍舊十分香艷。
楊晏清揣摩著這幅插畫,突然就想起前幾日蕭景赫硬是要讓他在上面時的情景,雖說是有些費腰,不過滋味倒是不錯……
甘大夫也看到了那張圖,頓時明白過來楊晏清在看什麼東西,氣得一把抽走這人手裡的話本拍到桌子一邊,鬚眉倒豎:「你到底想活還是不想活!給個痛快話!別搞得我整天皇帝不急太監急的!」
「當然想。」楊晏清嘆了口氣,坐姿隨意,「可是這不是命不由己嘛,看開點,總歸也不會讓我死不是?」
「你之前傳回山莊的話是怎麼說的?我可告訴你,該準備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別到時候又反悔了!」甘大夫壓低聲音,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小疙瘩,「還有這藥方,剛開始我還納悶,畢竟我想著應該就是給藥丸,想著到時候費點心思多刮些藥渣子研究。」
「直到我看了那方子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輕易給過來了。」甘大夫說到這更是臉色不愉,「那藥方裡面有一味叫『瓊枝殼』的,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但早在先帝在位時期就划進了貢品里,尋常人家是萬萬買不到的。」
「貢品而已,對咱們而言不算難事吧?」楊晏清溫和地看向甘大夫,語調微揚。
「是不難,但當初提議將這藥材划進貢品不輕易外流的正是還在太醫署當值的老夫。」甘大夫那個時候在太醫署當值,是他發現了瓊枝殼這個藥材具有輕微的毒素,也是他找到了可以與瓊枝殼毒素相抵的藥材。
「瓊枝殼必須與罌粟殼一起配藥服用,否則會對人體臟器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若是這方子是一次徹底解毒的方子傳罌粟殼那點微弱的毒性倒也罷了,可沒有解蠱毒的雄蠱蟲,這方子定然就只是一個定期壓製毒素的,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罌粟殼是什麼東西?上癮的玩意!按照這方子的劑量一年一年的服用下去,好聽點說是毒性壓制壽數無礙。
往深里想,沒幾年你就會忍不住藥癮上頭,到那時就算是有了真正的解藥給你解了身上的毒,但你的身體也早就被那上癮的罌粟殼毒性掏空了!」
「不錯,倒是個狠毒又精巧的法子。應當是先帝當年就留下的東西,是他的手段做派。」楊晏清摩挲著下巴忽然笑出聲來,「這藥方的問題,太醫署有御醫能看出來麼?」
「廢話!老夫當年把罌粟殼的上癮之毒可是記錄在太醫署書庫里的,更因為這東西的特殊性太醫署當時還專門用各種方式嘗試解毒都沒有找到有效的法子,只能說少量無礙,多次傷身,沒別的說法。」甘大夫拍著桌子上的藥方問楊晏清,「所以這藥,怎麼個處理法?」
「製藥吧。」
甘大夫聽了這話臉色一僵,粗聲粗氣道:「你可想好了。」
「能上癮就能戒斷,我可是有全江湖最厲害的大夫,有什麼可害怕的呢?」楊晏清看出甘大夫眼中的凝重之意,輕聲安撫,「更何況,這藥……應當吃不了幾次。」
「什麼意思?」甘大夫一個激靈反問。
楊晏清卻沒有再回答的意思,將甘大夫之前扔到一邊的話本重新拽回來翻到方才沒看完的那一頁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甘大夫盯著他良久,最終無奈嘆了一口氣,將桌上的方子重新收到袖子裡轉身離開了。
話本子翻過十幾頁,楊晏清轉頭看向窗外春意初臨的景色,唇角微勾:「小崽子,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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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人證物證俱全,案件審訊順利走完過場,這件本就不存在什麼爭議的案子很快便有了結果。
看著擺放在面前要畫押的認罪書,一直神色惶惶的孟澤呆滯瞬間後突然將那認罪書一把抓過來撕了個粉碎大叫道:「我不認罪……我不認罪!!我要見母親!我要見母親!!母親救我……母親一定會救我出去!她答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