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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蕭景赫自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匕首開始把玩起來,那匕首□□,刀尖上還沾染了血跡,看得蕭景赫直皺眉,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細細擦拭著。
竟一副真的對幾人全然不感興趣的模樣。
蕭允端坐在桌案後,哪裡看不出來幾人眼中對蕭景赫的忌憚重視,深呼吸壓下心頭的憤懣,不去看那個藐視宮中不可帶刀規矩的男人,聲線平穩道:「今日早朝刑部尚書遞了一份摺子上來,說是日前關押於刑部大理寺獄的罪犯汪興國被人死在了獄中,臨死前並沒有供述出朕交於刑部徹查的案件詳情。現下三位閣老都在這,兩位大人便說說看罷。」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聞言連忙走到殿中跪下,刑部侍郎先是一個拜伏,再次直起身來的時候眼中已然泛紅:「陛下,今日凌晨大理寺卿發現犯人汪興國無端死在囚室便立刻報知下官,臣親自前去核查再三,卻未能抓捕找尋到那膽敢擅闖大理寺牢獄的賊人,臣——有罪!」
蕭允冷冷道:「刑部大理寺牢獄,重兵把守,號稱有進無出,就這麼容易讓人摸進去弄死了還沒撬開嘴的罪人,你當然有罪。」
「陛下明鑑,」刑部尚書叩首道,「刑部大理寺牢獄雖堅,然那賊人卻有越過刑部大理寺提審犯人的權利,臣……臣也是著實未能想到此法啊!」
蕭允本就心情不好,見狀直接抄起手邊的摺子砸下去,怒道:「別給朕在這兜圈子!說!」
「是。」刑部尚書領了命方才直起身子道,「汪興國死得十分突然,在此前後只有一位錦衣衛曾手持令牌進出大理寺牢獄提審過罪人汪興國,之後事發,那汪興國的屍體手中緊緊攥著一條不知從何處死命扯下來的布料,上面的繡紋正是、正是飛魚袍特有的暗紋……」
蕭允沒有出聲,微微眯起眼看向殿下跪著一臉鎮定冷靜的刑部尚書。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還需鎮撫司楊大人在場方能查驗清楚。」站在一旁的李賢走出來,朝著蕭允建議道,「只是不知楊大人此時身在何處?」
今日朝上不僅只有刑部上了摺子,幾位御史更是聯和起來彈劾帝師楊晏清身為一品大臣,假借傷病擅自離京,多日來不知去向,實屬藐視皇權欺君罔上,理當嚴懲。
早朝時蕭允將這件事輕輕揭過,李賢的這句話卻是明晃晃地將這件事又拎到明面上來追究。
「李閣老操持政務之餘還要惦念本官的病況蹤跡,實在是令本官感恩不已,」一身略顯單薄的月白色長袍,罩著淡色外紗的楊晏清自殿後緩緩而出,臉色蒼白唇無血色難掩病容,一雙眼眸幽暗深邃,方才的話也不知聽到了多少,語調輕緩,「也定當銘記於心,他日必還恩於大人。」
李賢絲毫不為楊晏清的言語所動,笑得一派和氣:「楊大人來的正巧,說起來今日諸事倒都與楊大人有些關聯。」
「哦?那李閣老是想要先議論哪一件?」楊晏清挑眉,「是想論李閣老在靖北王府安插密探盯著王府內的一舉一動,聽得風吹草動甚至不加核實便屬意御史彈劾,還是刑部大理寺看押牢犯不利僅憑著真假不明的證詞與輕易便能獲得的布料便想將這麼一個屎盆子扣到鎮撫司的頭上?看來這刑部大理寺是越發無能了,不過也對,近些年來這刑部倒是的確如同擺設一般,沒什麼大作用,想必看守牢獄的護衛刀都鏽鈍了罷?」
「楊大人怎可在陛下面前如此言語粗鄙放肆!」李賢身居高位,哪裡被人這麼當著面指桑罵槐懟過,見楊晏清一副不徐不緩的模樣說著嘲諷意味十足的話,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刑部不過是就事論事稟報案情,楊大人以為憑藉鐵齒銅牙詭辯幾句便能將此事撇得乾淨嗎!」
「至於指使御史彈劾更是無稽之談,楊大人為何稱病不朝,京城大街小巷已然傳的沸沸揚揚,哪裡需要什麼安插進靖北王府的暗探!」
「大街小巷?沸沸揚揚?」原本在一旁擺弄著匕首的蕭景赫忽然勾起唇角,抬頭看向李賢,「李閣老,本王有些好奇,外面傳的是什麼?是關於我靖北王府的事嗎?」
李賢被蕭景赫的橫插一嘴噎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著蕭景赫的面說外面傳言他與楊晏清發生口角意外將人打傷下不了床……?
一直不發一言的顏修筠輕輕咳了一聲,對蕭景赫拱手勸慰道:「不過坊間傳聞罷了,百姓們總愛聽些英雄人物的私宅事,添油加醋之下未免有失真相,還請親王海涵。」
「哦……行。」蕭景赫很好說話地換了個姿勢,手中匕首的刀尖隔著一層薄薄的手帕抵著他的指腹,「本王心胸開闊,不和百姓一般計較。」
被蕭景赫這麼一攪和,李賢也不好在楊晏清病情這件事上多言,畢竟看楊晏清這般模樣顯然是在病情上有所準備,若是陛下當即叫來御醫診脈診出什麼來,倒是讓他下不來台。
於是話音一轉:「那刑部大理寺的案子,楊大人是要一問三不知了嗎?」
「李閣老這話說的便叫本官聽不懂了。」楊晏清下巴微揚,「刑部的案子自然由刑部來審,若是刑部拿得出證據指得出賊犯,鎮撫司的大門一定朝著刑部敞開。可問題是,如今刑部尚書大人的證據是什麼呢?一塊布料?還是刑部本身犯有瀆職之罪的獄卒官吏的一面之詞?」
「楊大人真是好辯才,區區三言兩語便能歪倒是非扭曲案情!怪不得楊大人掌管錦衣衛來屢屢破獲那些匪夷所思的大案,這其中想必也逃不開楊大人這能將陰陽顛倒的文采!」李賢重重冷哼一聲,眼中寒芒連閃神色越發不愉,上前一步欲要再說什麼,便聽得殿外匆匆疾步行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