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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敗了,就像當年我肅清亂黨餘孽時一樣,殿下身後的那些人,也沒有一個可以活。」
世事無常,就連楊晏清也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坐在敵國的境內,思忖著曾經厭惡至極的謀劃。
楊晏清見坐在對面的小姑娘眼神中帶上了一抹不安,嘆了口氣道:「我不會問殿下背後都站著什麼人,手中又有什麼籌碼,但,如若殿下是真心想讓我出手輔佐殿下登上皇位,最基本的一點便是不論發生什麼,想要做什麼,事無巨細,告知於我。」
周蓁蓁與蕭允不一樣,她是周國先帝最小最受寵的女兒,幼時在先帝活著的時候過著的是掌上明珠的生活,周帝即位後雖然對她多有苛刻,但她女子的身份也令周帝並沒有過多注意到這個不會去爭奪皇位的妹妹。
她的眼睛裡還帶著一種天真的爛漫,而如今楊晏清最先要做的,就是將這種天真爛漫捏碎,讓她知道接下來要走的路並不是什麼美好故事中的跌宕起伏,而是殺人不用刀,言語不見血的謀逆。
周蓁蓁背後的人,效忠的不可能是這個還帶著天真稚氣的小姑娘,他們效忠的可能是逝去的先帝,也可能是不知道在周國紮根多久的代代國師,而周蓁蓁要做的,首先便是將這些心思各異的人真正收為己用。
否則就算將來在各方勢力傾軋下登上皇位,周蓁蓁也絕沒有開口決斷的權利。這對於楊晏清而言,實在可以說是一場得不償失的交易。
「可……要怎麼收服他們?」周蓁蓁皺起眉,那些人都曾經是先帝留下給她授課的老師,又或者是內廷里能護住她長大的嬤嬤太監,對她都是畢恭畢敬從無半句不是,「怎樣才算是收服?」
「當殿下需要他們去死,而他們毫不猶豫照做的時候,他們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殿下的人。」
「這不可能!」周蓁蓁下意識道,「內廷的宮女嬤嬤們或許可以,但是老師他們……」
「殿下可以做到。」楊晏清抬手輕抿茶水,不緊不慢道,「因為有我。」
「可是……」周蓁蓁在吐出這兩個猶豫的字眼之後又咬住下唇,其實她很明白,楊晏清如今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言。
現如今她手中的人,背後的勢力,效忠的,看中的都並非是她,只有面前這位看不透又摸不清的異星才是真正與周蓁蓁有著利益交易的人,也或許可能是唯一一個目的與周蓁蓁相同的人。
恍惚間,周蓁蓁忽然明白過來楊晏清所說的話。
是啊,走在這條路上,維繫合作勢力最結實的紐帶從來都不是情分,而是利益。
情分太過虛無縹緲,人性也難以定量權衡,唯有利益,才是永恆不變的可以操縱的握在手中的東西。
周蓁蓁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灼熱,那是對於權利的欲望。
她再一次拱手,這一次並沒有將自己的堅定有力地開口:「請先生教我!」
有欲望是好事。
楊晏清的唇角微微上翹,這個小姑娘是個可塑之才,很聰明,識時務,除了眼界學識這種可以輕而易舉教導的東西,還差最後一點。
手段和心性。
蕭允那個自小掙扎著活下來的狼崽子一開始就擁有的東西。
「殿下覺得,連家的那位皇貴妃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周蓁蓁斂目思索了一陣,慢慢道:「她是個很美的女人,有著足夠美麗柔弱的外表,永遠保持著良善模樣,正值女子最美的年歲日日吃齋念佛,卻能十幾年如一日的緊緊抓住皇兄的心,使得皇兄在登基之後,不顧皇位穩固,被人稍加挑唆就對馮家下了手。只不過她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並沒有皇子,聽聞皇兄一直想讓皇貴妃誕下一位皇子。」
「她好似從來不在意皇宮中的妃子爭寵,後宮爭鬥,也不對母家炙手可熱的勢力加以干預阻止,任憑連家如今走到一種十分危險的境地卻冷眼旁觀。」周蓁蓁回憶著記憶中的那位女子,越梳理越能看清之前並未發現的東西,「她……與後宮裡的那些妃子都不同,她是真心實意地……愛著皇兄?」
說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周蓁蓁居然有了幾絲驚訝。就連她都明白,後宮女子捧著一顆真心去全心全意愛一位帝王是一件多麼離譜又自尋死路的行為,更別提她的這位皇兄更不是什麼情種,三宮六院,燕肥環瘦,皇兄雖然給了她後宮萬人之上的地位與寵愛,但也不過是一個后妃罷了。
周蓁蓁不再詢問楊晏清,而是放輕了呼吸想著這其中的關蹺,皇貴妃若是做了什麼事擔憂報應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所以吃齋念佛也是理所應當,可這又和他們的目的有什麼關係?
亦或者說,連皇貴妃為什麼會被先生單獨提出來?她為什麼會如此特殊?
……作為一個從皇子時期便陪伴,其後更是為了夫君大業讓出正妃之位讓心愛的夫君迎娶更有助力的女子,她不僅僅是皇帝如今最寵愛的妃子,她的不一樣來源於皇帝對其一心一意心意的信任!
是信任。
周蓁蓁猛地抬眼看向楊晏清:「先生想讓我接近皇貴妃,借皇貴妃的手去影響皇兄的決策?」
楊晏清笑道:「善。」
「可皇貴妃一顆心都在皇兄身上……」
「那是在周帝還未稱帝之前。」楊晏清面上浮現出一抹冷笑,「濃烈而純粹的愛意最易滋生更洶湧的恨。曾經的感情有多麼奮不顧身,便越是想要得到與之相匹配的愛意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