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小姑娘下意識想要起身道謝,腦袋卻在站起來的瞬間磕碰到車廂頂部,頓時吃痛地蹲下來,可即使是這樣,小姑娘依舊沒有發出半點不雅的聲音,哪怕衣衫襤褸面帶泥垢,動作間都帶著極好的禮儀教養。
能讓沈向柳起了憐惜之意,還將自己的畫像給這個小姑娘看……
楊晏清眯起眼,忽然問:「敢問姑娘,阿柳可是有將我的畫像交給姑娘?」
小姑娘聽了頓時搖手,不顧腦袋上腫包的疼痛連忙解釋:「不是的!是青柳公子特意畫了畫像給我看讓我記住,之後便當著我的面燒毀了!我沒有留畫像的——也沒有再畫!」
一個禮儀教養如此嚴苛的小姑娘,這般年紀未曾婚配還學過丹青,這可不像是普通富貴人家有眼界手段教養得出的。
但楊晏清沒有再問,熨帖地選擇了沉默留給小姑娘更多整理思緒和情緒的時間。
然而馬車才將將行駛了不到半個時辰,前面就有七八輛馬車以及一個拉貨的車隊被攔在了瓊州城門外,遠遠能看到一夥官兵模樣打扮的人正在城門口仔細排查。
從車簾處小心瞥到情景的小姑娘頓時屏住呼吸,轉頭看向楊晏清的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求救之意。
眼下她已經走投無路沒有別的法子,面前這個青柳公子曾經讓他牢牢記住長相的人就是她最後的希望。
楊晏清同樣看到了那排查的陣仗,從馬車堵塞的情況來看守衛士兵排查得顯然十分嚴密,只是今日清晨他們出瓊州的時候可還沒有這樣的興師動眾。
「去看看。」蕭景赫冷聲吩咐。
暗一隨即安撫了馬匹跳下車,快步朝著城門口跑去。
見甘大夫放下車簾,楊晏清轉向小姑娘,聲音很輕:「瓊州和周國,哪一處更危險?」
「都危險,但我要去大慶!」小姑娘的聲音十分堅定。
楊晏清見到小姑娘放在身前的手指已經因為緊張而絞成了麻花,又問:「有路引嗎?」
小姑娘的喉嚨動了動,小聲道:「沒有……」
此時速度極快的暗一已經回來,掀開車簾小聲稟報導:「守城的官兵只說城裡來了大人物,府中丟失了家奴,那家奴盜竊了重要的財務,這才在城門口排查。」
「大人物?」蕭景赫嘲諷的挑眉,「是什麼樣的大人物有本事封鎖了瓊州的城門口找人?」
也不知是大慶的大人還是周國的貴客?
「誰知道呢。」楊晏清輕笑,「你看,這次出來還沒玩就有趣起來了。」
沒成想,蕭景赫不出聲還好,這難得的長句子出口,小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猛地轉頭死死盯著蕭景赫,眼眸里迸發出明亮的神采。
蕭景赫被盯得有些不舒服,皺眉,卻也沒有同一個小姑娘計較。
楊晏清倒是看出了些端倪,靠在蕭景赫的懷裡沒出聲,嘴角仍舊帶著笑吩咐暗一道:「再掉頭,找個人少的地方避避雨。」
那小姑娘緊張的跪坐在兩人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蕭景赫,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可是靖北王當面?」
剛才還說不會被認出來馬車沒走幾公里就慘遭打臉的靖北王:「……」
哪來的倒霉孩子?!
楊晏清沒忍住笑出聲來。
「上過前線?」
蕭景赫鬱悶地沒吭聲,楊晏清將笑憋回去問小姑娘。
小姑娘又是瞟了蕭景赫好幾眼,然後再看向極其自然拿堂堂靖北王當人肉靠墊的青年時,眼睛裡帶了好奇:「嗯,我記得靖北王的聲音,剛才……剛才的聲音,和王爺當初在周國城門下嘲諷連將軍的語氣,嗯……一模一樣。」
「噗。」這一聲沒忍住的是甘大夫,蕭景赫的臉色越發黑了一層。
甘大夫擺擺手,連忙掀開車簾坐到了外面去,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蕭景赫:「……」
陣前喊話,叫的就是一個嘲諷氣人的勁兒,明不明白?!
楊晏清擰著蕭景赫的腿試圖讓自己憋住笑,卻讓本就表情尷尬的蕭景赫臉色一瞬間吃痛猙獰了一瞬。
小姑娘被嚇了一跳,蕭景赫咬著牙將楊晏清的手包在手心裡,嘆了口氣無奈問小姑娘:「你去大慶做什麼?」
本應該回話的小姑娘卻將視線放在了楊晏清的身上,語氣不確定道:「您可是……」
楊晏清眉梢微動。
這小姑娘倒很是聰穎,比之蕭允年幼時都要機靈幾分。
見楊晏清幾乎是默許的表情和動作,小姑娘連忙結結實實地端正了面容,雙手貼在額前朝著楊晏清行了一個周國的大禮。
楊晏清嘴角一抽,連忙從蕭景赫懷裡彈起來避開這個禮,頗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
這種大禮可不是隨便人家都會的,而是周國皇室用來給父母祖宗行的大禮,楊晏清哪怕是再瀟灑肆意也只覺得這種禮節著實有些折壽。
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袖,楊晏清腦子裡轉了一圈思考自己怎麼就還沒進周國境內就先撿了個周國的落難公主,對即將而來的周國之行不由產生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總覺得有什麼事要黏上來了。
果不其然——
小姑娘見楊晏清避開也不慌亂,而是膝蓋調轉方向朝著楊晏清跪坐拱手,這一次,是大慶的作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