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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京城可是個寸土寸金的地界,一個距離京城這麼近的溫泉莊子,持有地契的人必定非富即貴不可能是什麼卻缺銀兩的人家,怎麼會無端端輕易鬆口將這等彰顯身份地位的地界賣給鶴棲山莊?
就算楊晏清站在鶴棲山莊背後也不應該。
這鶴棲山莊絕對不止之前調查的那麼簡單,必定還有別的營生門路。
……
房間裡,因為身邊的大型湯婆子離開被窩而悠悠睜眼的楊晏清抬手打了個哈欠,轉過身抱著被子又懶懶地合上眼帘。
查吧。
也好,前不久淮濟剛來信說是山莊裡的人最近雜了些,正好一起清理清理。
***
梅園遇刺後,蕭允好幾天都沒有再來靖北王府,也不知道是躲著當時兩個氣氛不對的人,還是不想正面遇刺前那段關於蠻族通商那幾乎是僵住的話題。
楊晏清這邊稱病不朝持續了十多天,總算是在二月中的時候再次站到了勤政殿上。滿朝文武與蕭允在經歷了包括年休長達兩個月沒有帝師的朝會後,倏然看見文臣隊列之首站著的那抹緋紅身影,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太適應的陌生感。
靖北王這個攝政王,說是監察六部,但其實並沒有過多干涉朝政的意向,只要不涉及兵部與軍晌錢糧方面,平常上朝議事,這位冷麵煞氣的靖北王便站在武將之首,只聽不說,很少發表意見。
只不過因為靖北王的存在,武將們最近在朝堂上發言的頻率倒是比之以往多了不少,想來應當是靖北王在場有了些底氣依仗。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這位陛下出乎朝臣意料的是位仁和的君主,凡事都會聽朝臣勸諫,卻在大小事務上都拿得定主意,並沒有被朝臣牽著走的趨勢。內閣在最近這段時日也收斂了風頭,朝堂之上三位老臣也甚少發表意見,只有在陛下特意詢問時才會出列說上兩句不痛不癢的,一時之間竟是出奇的風平浪靜。
只是不知道帝師大人這一回來……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局面?
蕭允看著殿中的先生神色也是恍惚了一瞬,就好像突然間,他從已經手握朝政大權的皇帝被打回了原形,細細看來竟仍舊是當年那副軟弱無力的少年模樣。
先生……
蕭允的腦中仿佛分裂出了兩道聲音,一道尚且稚嫩的聲音勸慰他想一想這些年來相攜走來的情分,想一想先生一直以來的赤誠以待,想一想前幾日先生放下身段玄武門請命,使得帝王名聲天下大噪的結果……
可是另一道聲音,卻是記憶中父皇的嗓音,沉冷而威嚴,帶著一絲譏諷,嘲笑他不過是先生手中的提線木偶,他是貴為一國之主,但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切的功績都是屬於帝師楊晏清!那道聲音變幻著嗓音又化為自己如今的心聲,他早已允了先生的稱病不朝,先生又為什麼會在今日重新出現在勤政殿、出現在滿朝文武面前呢……
神思糾纏間,蕭允甚至沒有留意聽殿下的稟報……想來,先生在場,他聽不聽這些話,又有什麼干係?最終用他的字跡寫在奏摺上的硃批,不仍舊是先生的言語?
「八百里加急——報——」
層層疊疊傳進來的侍衛通報驚醒了蕭允,他猛地看向殿中,卻冷不丁跌入抬眼看過來的楊晏清眼眸中的一片濃郁墨色。
只見楊晏清對他笑了笑,垂下了眼帘。
蕭允不知為何鬆了口氣,手心幾乎滲出汗來。
「啟稟陛下,瓊州失守,周國大軍壓境!」
***
「先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蕭允將桌子上摞成小山的奏摺掃到案下,對著站在御書房中央神色淡淡的楊晏清低吼出聲。
所以稱病不朝閉門不出的先生才會在今天上朝!
「先生這是多為王叔著想?!先是讓王叔贏得了朝廷大臣的心,扭轉了京城百姓對王叔惡名在外的畏懼,現如今還要逼著朕將王叔放出京城,放虎歸山是嗎?!」
「之後呢?!先生是不是要離開朕?放棄朕,去選擇從一開始先生就讚譽有加傾心以待的王叔?!」
楊晏清靜靜注視著蕭允用身邊的東西發泄情緒,待到這個翻過年也不過才十一歲的少年帝王有些頹然地跌坐進龍椅里才開口,語氣平靜:「瘋夠了嗎?」
蕭允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眸色沉冷神色漠然的楊晏清。
「陛下如果冷靜下來了,便與臣一同看看瓊州邊境的情況。」楊晏清彎腰將地上散落一地的奏摺撿起來幾本,忽然覺得有些無趣,便將手中的奏摺也扔到一旁直起身子,隨意找了落腳空隙徑直走到御案前,「瓊州乃大慶與周國的邊境州,這般一聲不響,八百里加急傳來軍情便是瓊州已破,周國大軍進攻的消息,其中諸多不妥陛下應當能夠看出。」
「瓊州刺史早年乃是顏閣老的得意門生,若臣所料不錯,瓊州刺史恐怕早已與周國有所勾結,此次不過是想要趁大慶內政更迭,改革之象將起時打大慶一個措手不及。」
蕭允的手握拳重重錘了一下暗沉顏色的桌面,無法忍受楊晏清如此冷漠而理智的分析對話:「大慶沒有內政更迭的亂象!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是嗎?」楊晏清輕飄飄出聲反問。
蕭允就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拳一般止住了聲音,眼神驚愕又恐慌地看向楊晏清,想要找到那張熟悉面容里曾經每次都能找到的溫和與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