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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暉是天生適合做生意的頭腦,在這什麼都缺什麼都能賣的周國,只要有足夠的貨物供給, 再有錢家這個地頭蛇罩著,不出半年就能在周國商圈裡博得一席之地。」
「那肉燕既然能在周國如此受歡迎,想必周國人對大慶的美食接受度很高。」在馬車上指使婢女去買肉燕的時候,楊晏清掀開車簾將那攤子面前排隊的人群看在眼裡,「到時候再編些關於吃食的段子讓小孩子們傳唱貫耳, 將那些吃食的名聲打響。」
「吃食?」蕭景赫送到唇邊的酒杯一頓, 錯愕道, 「怎地忽然做這個?」
楊晏清嗤笑一聲,手指輕輕勾了勾蕭景赫的手背:「這有什麼難懂的?人活一世,無非吃穿住行。周國善武,穿衣裝束與大慶很是不同,一時間難以改變。但在吃食上卻是極易做文章。」
收回手端起酒盞晃了晃,見杯中酒液在杯壁划過弧度,楊晏清又是一副心思莫測的模樣淡聲道:「商人或許不能改變朝政內廷,不能影響軍隊武力,但混跡在三教九流貼近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這些生意人,卻是最容易影響百姓生活習性的存在。」
「吃食,話本,這兩樣原本普通的東西一旦侵入百姓生活,潛移默化改變周國百姓飲食習性與觀念態度,日後想要再變回從前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就想著教化百姓了?
楊晏清看蕭景赫的表情便知他想說什麼:「不論是武力攻打還是柔和手段,最終的問題都會歸於百姓教化。大慶地廣人多,制度延綿已久,改變不易,而如今的周國卻正處於政治內亂之際,做一做文章並不難。」
蕭景赫再度對楊晏清謀算的遠見有了新的體會,想了想卻道:「吃食便罷了,但話本子可不是尋常百姓家會買的。」
「本就是賣給那些閨閣女子,後院女眷的。」楊晏清理所當然地回道,「百姓與高門世家矛盾不論在何時都絕對存在,但百姓卻天性會追逐與高門世家吃穿用度沾邊的東西。紙張昂貴,話本子百姓自然買不起,可茶樓聽說書先生講幾段故事的銅板還是有的。」
「一個人聽了的故事,過上幾天全村的人便皆家喻戶曉,他們或許會講給自己的妻子,或許會用來哄睡自己的兒女……他們的生活習性不知不覺潛移默化地改變,長此以往,他們便成了生活在周國的大慶人。」
蕭景赫不得不承認,比起真刀真槍的作戰,他對這種水滴石穿的陽謀更是覺得心生忌憚,忍不住就想為難兩句:「這般的話本子可著實不太好寫。」
楊晏清聽著下面老者一件一件介紹拍賣那些平日裡百年不出,在各類收藏大家手中流傳後世的藏品,頗有些津津有味的模樣,聞言總算是施捨了一個眼神給挑刺的蕭景赫,輕笑道:「這類話本子顧文雍與我早在十幾年前便寫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會兒不過就是閒著無聊的打賭之作而已,也沒想到有朝一日真的會派上用場。」
蕭景赫頓了頓,因為腦子裡兩隻狐狸一邊算計一邊爪子握著毛筆寫話本的精準生動畫面無言了半晌,沒忍住:「真的沒想到?」
楊晏清眨眨眼:「當然了,那時候我可沒想過入朝為官,這可都是給顧文雍準備的。」
高台上的古玩玉器已經拍完,接下來搬上場的則是一些機關巧器,珍奇藥品。
楊晏清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這些年他喝的各種藥里奇珍孤品怕是能從攬月館門口排到瓊州去。
忽而想起什麼,楊晏清問旁邊心思也不在鑒寶會上的男人:「方才怎麼去了這麼久?可是找到好東西了?」
蕭景赫品了品好東西這三個字,一本正經道:「的確是買了些好東西,這會還在打磨,為了能今日便拿到還付了那掌柜加急的銀兩,花出去不少。」
「能被你看上眼的東西可少見。」楊晏清聞言更是驚訝,見樓下沒什麼可看的便轉過身來捏了一個茶果細細啃咬,「什麼物件?」
蕭景赫歪了歪頭,神色如常:「買來送給先生的,自然會讓先生好好掌掌眼。」
正在這時,一聲錚鳴讓楊晏清的動作一頓,眯起眼看向高台上新搬上來的拍品。
「這張七弦琴乃是百年前音律大家濮陽大師親手所制,通體以玉石雕琢渾然天成,當世只此一架!」
那老者自旁邊托盤內取了銀絲手套戴上撥弄琴弦,那琴弦也不知是何物製成,歷經百年不見絲毫腐斷,仍舊音色清越如冷泉嘯鳴。
「起拍價,十萬兩——」老者環視四周動容之色溢於言表的諸位客人,沉聲道,「黃金。」
……
回去的馬車上,蕭景赫見楊晏清的手在那玉琴上愛不釋手顧不上搭理他的模樣,有些吃味道:「先生原先那架價值連城的琴呢?」
那把琴他後來再也沒有在鶴棲山莊見過,幾次想問都被楊晏清岔開了話題。
當時不知怎地鬼使神差般將琴留在了靖北王府的楊晏清手下一頓,淡淡道:「丟了。」
蕭景赫:「……」
他沒記錯的話,楊晏清是不是曾經說過,那把琴值多少黃金來著……?
大慶國庫一年的稅收粗略估計也不過幾千萬兩白銀,誰能想到向來清貧喝酒都要賒帳的帝師搖身一變換了個身份,隨隨便便就能眼睛也不眨地扔出去十萬兩黃金?
蕭景赫閉上眼將面前拉著手晃悠的金元寶揮開,他當初哪來的自信說要養一個楊晏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