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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蕭景赫的聲音沒有半分猶豫,大抵吃飽後的男人也更容易說話,「內廷之亂,爭的是王室宗親,榮華富貴。文臣眼中只有權利更迭,武將眼中只剩利益存留,滿朝文武,肱股之臣,沒有一個看到天下苦的永遠只是百姓。
靖北軍吃百姓稅糧,若我能做到結束那個亂世,縱然聲名狼藉,史書筆伐造反逆賊,但我在皇位上鎮守堅持的那十年,絕對並非毫無意義。」
「至於之後他們扶持上來的皇帝,能不能做好,眼裡能不能看得到天下,便不是我能決定左右的了。」
他已經盡他所能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
楊晏清的呼吸一窒,想到某一種可能,不由問道:「那……若是真有那麼一位皇帝,一個朝廷,能給大慶帶來安居和平呢?」
蕭景赫抱著楊晏清的手緊了緊,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甬道盡頭的光:「我蕭景赫一生戎馬,從未做過一件違心後悔之事。平生只愧對曾經一腔熱血跟在我身後想要為妻兒子孫留下一片安樂盛世的兄弟。」
「若真有能將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之主,我蕭景赫重新偷來的這一世,便用來還給那些馬革裹屍無法回鄉擁抱妻兒供養老母的靖北軍兄弟。」
男人的話鏗鏘有力,也終於解釋了楊晏清心中一直隱隱不解的:為何蕭景赫作為宗室親王,一軍主帥,會這麼看重甚至是愛重手下的將士,更多時候與蕭允相爭也是在出于靖北軍的種種權宜。
而為什麼蕭景赫在曾經為帝一世明明可以輕易看出楊晏清各種手段之下想要收權的目的之後,卻仍舊放任楊晏清與蕭允收權,幾乎是縱容他們扯著他的大旗籠絡武將軍心,安定朝中文臣武將離心的局面。
最終落到被楊晏清和蕭允這對師生算計明著頂了攝政王的頭銜看似風頭無兩,實則將人圈在了京城淡漠他與青州與靖北軍的聯繫,手中並無六部實權的尷尬境遇。
蕭景赫不知道楊晏清是否真的為他真心實意謀劃打算,留過後路,卻仍舊因為心中對天下的道義,因為對楊晏清的感情而踏上了楊晏清為他指向的道路。
楊晏清伸手攥住了蕭景赫的衣角,心裡暗罵了一聲傻子,什麼話都不想再問了。
蕭景赫皺了皺鼻子,敏銳低頭:「先生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楊晏清輕哼一聲道:「是啊,罵你是個大傻子,老是被人欺負。」
蕭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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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蕭景赫(吃飽了):想起來了,但沒完全想起來
楊晏清(哪哪都疼想生氣又氣不起來):……算了,誰讓我之前那麼欺負你,以後對你……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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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對弈【二更】
「等等。」楊晏清忽然想到一件事, 猛地直起身子又因為酸軟的不適無語地窩回蕭景赫的懷裡,抬手攥住這人垂落在胸前的髮絲往下拽了拽,「王爺當年路過滬州, 是怎麼發現帝流江的?」
就算蕭景赫的前世沒有他,但是師爺爺和蠱婆婆的故事仍舊會發生, 看如今師爺爺的樣子,想來對這裡有帝流江一事早就心知肚明, 蕭景赫能得到帝流江, 難道也見過師爺爺?
此時兩人已經穿過甬道, 入目所及乃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滬州地勢平坦, 極少有這樣類似淺峽谷的地貌, 楊晏清在滬州這麼多年也從不知道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此處因為地下的帝流漿長年流淌逐漸下陷, 谷中常年溫暖如春, 故而四季樹木長青, 百花綻放。」
蕭景赫將懷中人放下,手掌托著楊晏清的後腰, 給他指了一個方向:「那裡是曾經兩位老人埋骨的地方。」
縱然心中已然有所準備,楊晏清還是心頭一緊。
順著蕭景赫的手指看去,那是一棵榕樹前, 周圍花草蔥鬱,都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卻與蠱婆婆院子裡種的那些花兒相差無幾。
「這地方……蠱婆婆一定很喜歡。」楊晏清垂眸喃喃自語。
「我本是途徑滬州,並無在此停留的意思,是有人送了一封信給我, 信上言滬州陳家聯合華山派在滬州一手遮天, 買賣人口, 通敵賣國。」蕭景赫沒有隱瞞,將記憶中的事娓娓道來,「這人既然有本事能將信送到我手上,這事肯定便沒有這麼簡單。但當時的調查卻進行得十分順暢,人證,物證,陳家沒有絲毫遲疑的認罪……順暢到我甚至懷疑查出的罪名是否屬實。」
「然而樁樁件件證據確鑿,陳家與華山派因此獲罪,陳家被判當日陳氏夫妻自刎於水心榭,降罪的聖旨與圍攻華山的精兵也讓曾經盛氣凌人的華山派低下了頭,華山派高層一個不留盡數被判斬首,普通弟子查驗後若無參與者於青州服役一年後方可離去。」
「如今想來,那案子查得之所以如此順暢,想必背後定是有顧文雍推波助瀾。」
「他與華山派究竟是什麼關係?他會這樣參與這件事實在是我不能想通的事。」楊晏清皺眉。
蕭景赫笑了笑,捲起楊晏清鬢角的髮絲在手指上繞啊繞:「顧文雍有一弟子,自幼帶在身邊培養長大,長相與陳暉七分相似,陳家獲罪之後也未曾恢復陳姓,而是一直跟著顧文雍以顧姓自稱。」
「而就在此案塵埃落定後大軍撤離之際,我被人以石子引路發現了這處帝流漿。」蕭景赫帶著楊晏清走到那處大榕樹前,「那是個精神矍鑠,鬚髮盡白的小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