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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人數傷亡並不大,只是堆積材料的地方被引燃鬧了些動靜出來。後背這一下是當時本王決定趕往礦山時隱藏在冀州軍里的一個參將趁亂射出來的冷箭,軍醫看過了,不是什麼要命的毒。」
楊晏清沒有被蕭景赫搪塞過去,堅持問:「什麼毒?」
蕭景赫停頓了一下,答:「迷石散。」
楊晏清並沒有聽過這種毒藥,想必應當不是江湖毒藥,只是暗自記在心裡準備等會傳信問問甘大夫。
「王爺說,顏修筠究竟想做什麼?他十分看不上大慶的模樣,卻又在朝堂之上不明著禍亂朝綱甚至還在某些時候扶持一些清流官員,要說他謀反之意懈怠,他卻幾次挑起大慶與周國、蠻族之間的矛盾,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似的。
楊晏清在心裡反覆推敲揣摩,顏修筠的種種行為都透著一種自相矛盾的違和,就像是一邊在挑撥,一邊又在維持朝政;一半做著大慶兢兢業業的朝臣,一半幹著通敵賣國的勾當。
楊晏清之所以能將李賢徹底扳倒的原因就是因為李賢是徹底的不乾淨,並且人證物證俱在,目的也十分明確——名、利。
可是顏修筠這個人在朝堂上的根基更深,份量更重,楊晏清將這個人曾經坐過的職位,經手的案件,負責的事務全都一一調閱查看細細揣摩,可怕的是這個人從他二十歲入仕以來,便一直是一個清清白白沒有任何把柄的朝廷官員。
哪怕有牽涉科舉舞弊,牽涉詹王謀逆,但是細細掰開來,卻找不到一點他參與其中足以定罪的證據,就連被抓之後的犯案官員,也絕不會反口去咬明明是主使者的顏修筠,反而大多都會閉嘴抗下所有的過錯。
楊晏清原本以為禮部尚書會是一個突破口,可那看似精明利己的孟尚書,除卻曾經托人問話找顏修筠幫忙以外,半點沒有透露出科舉舞弊是顏修筠的指使,一言一行都只是說朝堂規矩素來如此,他不過是遵循禮部先例罷了。
蕭允曾經問過楊晏清這個問題,楊晏清的回答也很是簡單:「若是真的找不到突破的點,那陛下大可以在任用他的同時熬死他。」
說句不好聽的,顏修筠的行為處事在明面上來看仍舊是德高望重的閣老,哪怕私下裡是多麼淤泥沉陷,他也絕不會放棄風光的名聲地位,對於如今才不過十一歲的蕭允而言,有的是時間熬死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
更何況蕭允畢竟年少,如果順風順水年幼之際便直接獨攬大權,朝廷之上沒有一隻攔路虎擋路石,只怕隨著掌權時日見長,蕭允也會因此移了脾性。
顏修筠這樣的磨刀石倒是正合適。
「他把大慶視為能力的體現,是他為官的作品。」蕭景赫忽然道,「但是他卻恨著蕭氏一族,因為蕭氏一族讓他失去了此生最愛。」
「……最愛?前朝廢帝?」楊晏清有些懵。
廢帝與顏修筠,怎麼都不像是能扯上關係的年齡與時代。
「具體的不清楚,這些是本王年幼時藏在祠堂桌子下面曾經聽到的,那時候本王以為他說的是曾經的某位先祖。」直到他們前不久在祠堂的另一面發現了鄭氏一族的牌位。
只不過,說這些都沒什麼重要了——蕭景赫轉過身從楊晏清的衣襟里用手指夾主黃金虎符抽出來:「本王倒是沒想到,小皇帝居然肯將這個給先生。」
「若是沒有虎符,今日這一出唱的還要麻煩些。」楊晏清也不在意蕭景赫在手中把玩那黃金材質的半塊虎符,「礦山那邊的尾巴可都掃好了?」
若是私藏礦山,私鑄兵器的事兒傳進朝中,到時候就算是楊晏清仍舊身在朝中都不一定能保蕭景赫全身而退。
「礦山的事兒本王心裡有數,倒是有另一件事想請教請教先生。」蕭景赫將虎符塞回楊晏清衣襟里,手指向上鉗住楊晏清的下巴,讓這隻滑不丟手的狐狸正視自己的眼睛,「本王的暗衛查到鶴棲山莊的護衛十幾日前運了一具屍體送到了京城郊外的溫泉莊子裡,只進不出。
那屍體看身形與先生倒是有幾分相似,若是被燒焦或是炸毀,想必再經驗老到的仵作都難以辨認出屍體的身份……關於這件事,先生可有要與本王解釋的?」
這……
楊晏清當時並沒有讓山莊的人秘密運輸,就是本持著他不過是讓帝師死亡,但是楊晏清死亡與否只要有心之人稍加追查便可心知肚明的想法,也是給日後死遁的自己與蕭景赫留一絲情分。但是沒想到蕭允的行為讓楊晏清心軟不說,最後的懇求只是讓帝師活著,最終那具用來死遁的屍體沒能派上用場,怕是還凍在溫泉山莊的冰庫里。
「之前我想著……」思緒飛轉間,楊晏清話才剛開了頭,唇舌就被侵入進來的手指按壓糾纏,蕭景赫的手指溫度很高,帶著繭的粗糙指腹摩挲著楊晏清的下唇,划過貝齒,帶出絲絲縷縷交纏的銀線。
「先生嘴裡的話,本王不知道該不該信,又該信多少,所以先生還是不要開口了,聽本王說便是。」蕭景赫看著楊晏清微微蹙眉間露出的些許隱忍神態,眼中的暗沉之色更濃,「先生想走,本王不會強留。但是本王給了先生正房的名分,如今莊主占了本王的身子,禮尚往來,是不是該給本王個名分?」
楊晏清:「……?」
誰占誰身子?
楊晏清斜睨了蕭景赫一眼,抬手將這人亂作弄的手指拽下來,沒好氣道:「王爺要是不想當大慶的一品親王,我鶴棲山莊當家夫人的位置一定給王爺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