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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赫的喉結動了動,眼神晦暗。
喝了合衾酒,杯身上纏繞著的紅色絲線在桌子上蜿蜒出曖昧的弧度。
楊晏清抬眸看著蕭景赫。
自先帝駕崩,年僅四歲的太子在兄弟叔伯的虎視眈眈下登基。帝師楊晏清肩負教導天子攝理朝政之責,不結黨,不收徒,在小太子蕭允登基同年接管詔獄,立鎮撫司統領錦衣衛。
此後五年,先帝遺留三位王侯兄弟先後因謀逆伏誅,皇子中除安分守己退居封地的七、十一皇子以及遠嫁草原的兩位公主,其餘參與謀逆造反者相繼被捕,屬於蕭氏王族的血在鎮撫司的昭獄石板上層層疊疊出陰寒刺骨的暗色,京中百姓甚至偶爾能在夜深人靜之時聽到從鎮撫司處傳來的呻|吟嚎哭。
因著這種不留絲毫餘地的手段,楊晏清向來被朝中老臣詬病忌憚,在茶樓書肆的說書先生嘴裡也算不得什麼純良忠臣。
蕭景赫是如今大慶朝僅存的一字王,戰功顯赫威名遠揚,靖北王一脈幾代鎮守邊疆,從不參與內閣朝政,更遑論謀逆——若是真說起來,名聲越過名為權臣實則被稱為瘋佞的楊宴清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就是這樣位高權重的親王,錦衣衛遞上來的情報里,卻寫著靖北王蕭景赫貪|污軍餉疑似私囤精兵於邊境青州。
這場賜婚不論是小皇帝和滿朝文武,亦或者是蕭景赫,都知道不過是一把刀懸在了靖北王府的上空,所以這大婚當晚蕭景赫出現在喜房裡才真的讓楊晏清有些訝異。
說起來……
楊晏清垂眸,視線掃過面前男人的腰帶,想起那日看過的情報里提到的蕭景赫年過弱冠多年府中偏房侍妾男寵皆無的文字,眉梢微挑。
也不知道蕭景赫中不中用……
蕭景赫莫名感覺後背一涼肌肉收緊,拂袖間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楊晏清的打量。
半晌,自覺走完過場的蕭景赫開口:「書房尚有公務處理,先生自便。」
說罷轉頭就要離開。
「且慢。」
楊晏清自袖中取出一物:「王爺的玉佩,理應物歸原主。」
這塊玉佩是宮中設宴之後蕭景赫遺失之物,沒想到竟然落在了楊晏清的手裡。
蕭景赫不想收,但楊宴清已經把手伸了出來。
他眼神晦暗地注視著楊宴清,伸出手,手心朝上。
楊晏清將玉佩放進蕭景赫伸出的手心裡,指尖微動,輕輕地,勾了勾男人的掌心。
蕭景赫猛地收回手,唇角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似乎在忍耐著什麼,攥著玉佩的手垂下隱沒在寬大的冕服袍袖裡。
楊晏清幾乎能看到面前男人的太陽穴因為情緒的波動突突跳了兩下,鼻尖隱約聞到一種熟悉的鐵鏽味。
「天色不早,先生早些歇息。」再次開口的時候,蕭景赫的聲音帶了些低啞,他深深看了眼楊晏清,隨即轉身走出了喜室。
楊晏清卻好心情地除去外袍內杉,身著裡衣泰然自若地躺進了紅色的喜被裡,隨手摸了一顆床榻上遺留的蓮子,手指彎曲彈出去熄滅了燭火。
黑暗裡,楊晏清抬起手凝視著自己的手指,指尖摩挲著回味方才的觸感,唇角微勾。
***
書房裡。
蕭景赫坐在桌案後,表情有些空白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
他回想方才那書生手指碰觸到自己手心時候的感受,細膩的觸感似乎尚存。
不是記憶里令人作嘔的滑膩,而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帶著些許溫度的肌膚觸感。
與幼時記憶里那久遠的印象重合開來,勾起心中濃烈的躁動以及呼之欲出想要掠奪的衝動暴戾。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著,冷著臉許久,抑制住那只在心底抓撓的爪子,曾經為帝十載的男人緩緩握緊拳頭,沉沉呼出一口氣。
心裡那股陌生的瘙癢渴望卻越發猖狂的叫囂起來。
蕭景赫提著提刀出門,敲響了副將蔣青的房門。
白日婚宴上就屬這人最會起鬨。
蔣青聽到敲門聲本不予理會,沒想到門外那人執著的敲個不停。罵罵咧咧套上靴子開門,醉眼朦朧間被一把長刀抵住了鼻尖。
一瞬間,蔣青的酒,醒了。
……
「不是,殿下,您這大婚當日洞房花燭夜的,跑來折騰屬下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蔣青有些狼狽的抵擋來自蕭景赫的攻擊,幸好白日裡王爺大婚他喝的並不多,不然這會兒後腦勺都要被王爺削下來。
蕭景赫也不吭聲,僵著一張臉騰空而起,翻身間長刀化作銀龍呼嘯而出,刀刀都在宣洩那種難以抑制的衝動與渴求。
半個時辰後。
心胸舒暢了的蕭景赫提著刀心滿意足的回房準備沐浴就寢,徒留身後演武台上死狗一般癱軟在地的蔣青。
蔣青生無可戀的四肢大張仰躺著,艱難而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之前是不是有傳聞說王爺不行來著?
蔣青歪頭呸了一聲。
咋不行?王爺可太行了!
洞房之夜不去折騰王妃,跑來演武場玩副將,這得多欲求不滿啊?
「將軍,王爺吩咐奴才們伺候您回房。」
蔣青抽了抽嘴角看著圍上來候著的一干侍從小廝。
他該謝謝蕭景赫還知道善後,還是該吐槽一下這人叫來這麼多看熱鬧的,回頭傳出去他堂堂靖北王副將蔣青,在王爺大婚當晚演武場發泄,奇怪的桃色傳聞怕是要傳遍京城的各大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