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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輕笑:「這是又害羞了?」
……
周福臨第三次回頭時,陶青已經進屋了,醫館的門關著,牌匾上的「陶家醫館」是毛筆字寫的,遒勁有力,瀟灑不羈。
陶青說這是她寫的,但這字,同陶青平時表現出的樣子不太符,更像幫自己趕走前一個公公時的她。
有人說,字如其人,是不是表示,那樣的她,才是真實的呢?
周福臨幽幽想著,袖子忽然被人拽住,一股力道傳來,把他拉到了巷子中央的一個分支胡同。
金四兒戴著一個斗笠,冷著臉看他,手上拿著一桿卷得很細的草煙。
她眼裡似要噴火:「和那個大夫你依我濃,挺甜蜜啊?」
第十七章 風中立
猝不及防被人拉進胡同,手中拿著的傘落到地上,沾染上泥水。
瞬間,他便暴露在雨中,衣衫洇出點點濕痕。
看清金四兒,周福臨愣了愣,不知這人又發什麼瘋,提起十二分警惕,撿起地上的傘,戒備地看她。
烏黑的髮絲貼在他如玉般秀麗的臉上,雨珠兒滴滴溜溜滑下,本應是狼狽的模樣,卻依舊讓人賞心悅目。
金四兒氣急,直接拿煙杆指著他:「防我?我就這麼讓你避之不及?甭管以前怎樣,你和離後回到柳巷,我可有欺負過你,她陶青能跟你說說笑笑,能進你家門,我找你說幾句話,你就這幅作態,呵呵……」
她乾脆取下斗笠,不再讓它替自己遮雨,仿佛這樣能消弭心中的火氣:「就她是好人,我是惡人?」
這番責問讓周福臨覺得莫名其妙。
一句話都不想跟金四兒說。
他像往常一樣高傲地微抬下頜,言語中儘是不耐煩:「我沒時間聽你說醉話。」
「我沒醉!」
金四兒拽住他的胳膊,讓他好好看清楚:「我很清醒。」
周福臨只覺得一陣生疼,寒芒般的目光望向她:「放手!」
她被他厭惡的神情刺激到,心中一痛,竟真的放了手,退到牆邊,扶著牆。
原來他不是冷情,只是對自己無情。
可在周福臨看來,這人的「喜歡」何其可笑。
她的追求就是在自家門口徘徊不去,導致其他人議論紛紛、強迫自己做不願意的事、因為她的糾纏,導致被她爹整日在巷子裡罵狐狸精、禍害……
周福臨不是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但他要找的是能夠和自己共度一生,共同扶持起家的人。
金四兒從小就靠著爹娘,對幾個哥哥不屑一顧,沒有正經營生,名聲也不好,他拒絕她有問題麼?
這人從來沒考慮過他的名聲,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以為心儀他,不過是求而不得產生的不甘。
喜歡一個人,她的追求便是讓人心喜的,厭惡一個人,那追求便成了麻煩。
「你覺得我不好,那陶青跟我還不是一個……」
金四兒直起身子要說話,被周福臨打斷,他聲音冷冽:「她與你不同。」
他的眸子像一顆黑色的冰石,眼睛眨也不眨,勾起嘴角似乎覺得對方這話可笑:「不說別的,單說前一陣,那些人來我家門口鬧,你在何處?」
那夜,金四兒悄悄地躲了,縮回了屋子。
不是喜歡他麼,怎麼沒見著她替他出頭,反倒連她爹,金家夫郎,都幫著周福臨說了一句話。
「你可曾幫過我什麼,可曾來問候過一句?」
有了金四兒做對比,周福臨才發現,搬來不久的陶青,給過他什麼,才知曉被人喜歡時,原來也能得到這樣小心溫柔的對待。
金四兒百口莫辯。
她狠狠吸了一口煙,那煙早就被水泡濕了,嗆人得很。
金四兒驀地轉移話題:「陶青不過是暫時討你開心而已,你放眼望去,巷子裡哪戶人家不是知根知底的。她就是個外人,以後還會離開,你帶著一個病秧子,想要安分過日子,選我才是最合適的,以後這兒誰也不敢欺負你……」
翻來覆去,說著不切實際的許諾,可行動上,周福臨沒見著半點兒讓人覺得安心的地方。
總歸不是他的良人,他也懶得管她,轉身要走,這人又瘋起來,還想伸手拉他。
周福臨乾脆一巴掌甩過去,閉了傘,橫在身前,又顯出了他潑辣的一面:「我沒工夫陪你在這兒消耗時辰!」
後者頹然鬆手。
金四兒本就是個窩囊的,別人強,她就躲,別人弱,她就放肆了欺負,她心裡還有一分對周福臨的念想,可不捨得打花他的臉,怏怏地看著他離去。
忽然在他背後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好歹是從小就有的交情,她從哪裡冒出來都不知,你縱然想要攀龍附鳳,脫離這個地方,也得找個老實的人吧,別到時被人賣了還替她數錢。你這種身份,人家憑什麼幫你,不娶清白的未婚男子,莫非要你這種嫁過人的,身子都被玷污了,無父無母還有個累贅,也就我肯……」
「說夠了沒有!」
周福臨從那頭返回,揮著傘柄,面色潮紅,氣勢洶洶地要抽這個嘴賤的傢伙。
金四兒抬腿就跑。
道路濕滑,他沒能追上,盯著地上對方遺落的斗笠,周福臨一腳踹開。
環顧四周,有人偷偷在門縫裡看,被周福臨發現了,忙將門窗關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