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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沉默了。
陶容的妻主打破了沉默:「還沒吃飯呢?我們帶了很多東西來,先填飽肚子再說吧,阿青若在這兒,也不希望見到咱們這樣。」
正吃著飯,周福臨忽覺胃裡犯噁心。
陶容正替他盛了一碗魚湯,這湯沒什麼腥味兒,但他依舊捂住了嘴,面色蒼白。
「怎麼了,不舒服?」
陶容是個不靠譜的,急吼吼抓住妻主的袖子:「快快快,叫大夫,叫大夫!」
陶容的妻主忙不迭點頭,衝出去了,周福臨都來不及阻止。
他直犯噁心,說不出話,只彎著腰。
「會不會是有了?」胡大爺越看越覺得像。
周福臨一愣,便聽胡大爺問他:「可還有哪裡不適?只是犯噁心嗎?近日是否嗜睡?」
周福臨想說,嗜睡是因為他晚上睡不著,白天自然困,犯噁心……或許身體不好吧。
可陶容也跟著肯定:「對對,是有了,我那會兒也這樣。這可太好了,等阿青回來一定高興,咱們陶家有後了,我娘在天上也鐵定高興。」
至於他爹?還是不提吧,都是別人家的了。
阿盼拍手:「真的嗎?我要有小侄子侄女了?」
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周福臨也露出了笑容。
若這是真的,等妻主回來,他要親自對她說。
……
陶青回到家,便感覺家中氣氛古怪。
以往這個點兒,人應當是沒睡的,可此時,沒有任何人在前院。
她輕輕關了門,喚了幾聲,竟是沒人理。
是出門了,還是家中出事?
陶青走之前,其實曾拜託鄰居們照看家裡,因此她走後,周圍才沒太多議論。
方才陶青回家途中,還遇到一個旁邊的鄰居,對方挺歡喜的:「喲,陶大夫回來啦?你家夫郎最近可擔心壞了,趕緊回去哄哄吧。」
從她的話當中,陶青得知家裡人應當是沒事的。
來到後院兒,陶青率先聽到一陣拍門聲。
胡大爺拍著陶青和周福臨寢屋的門:「你這孩子,說了這麼久,你怎麼不聽呢?沒啥大事兒,不就是沒懷,年紀輕輕的有啥呀,遲早會有。平日裡你不還說順其自然,怎麼自己先氣上了。」
門被反鎖,裡頭的人不出來。
胡大爺心急如焚:「好歹把藥喝了,大夫給你開的好藥,我都熬好了。咱們好好調理身體,這才是正經的事兒。其實沒懷也好,小陶不在,咱們三個男的在這世道本就不容易,再來一個小的,多難啊。小陶回來後,你們想生幾個生幾個……」
「哥哥!」阿盼也在外頭喊。
「……」
周福臨躲在房間裡,蒙著被子。
胡大爺說了什麼,他已然聽不清,只是胳膊壓在枕頭上,窩在被子裡發愣。
其實他對自己的身體還算了解,對是否懷孕這事兒,沒抱太大期待。只是當時幾人都很興奮,他不自覺也跟著樂了。
大夫說是他不按時進食,導致腸胃犯了點小毛病,加之緊張過度,才會犯噁心。
當時周福臨都不好意思看眾人的眼神,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卻心口泛疼。
他以為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每回旁人問起,自己都抗拒,厭煩,聽到妻主說慢慢來,不想生就不生,覺得很安心。
可大夫說出結果後,為何自己會難過呢?
周福臨緊緊捏著被子的一角,只露出一雙霧蒙蒙的眼。
陶青進了宮,杳無音訊,若是真出事了,他能給她留下什麼,他們之間能留下什麼?
他忽然就想有一個孩子,屬於他們的孩子,長得或許像他多一點,或許像妻主多一點。
他可以看著這個小不點逐漸長大,然後告訴對方,父母曾經是怎樣的人。
周福臨是真有些怕。
他怕妻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堅強了很久,此時變得脆弱,好像被一個消息打倒。
但他不能倒下。周福臨掀開被子,八字還沒一撇呢,沒懷就沒懷,不能讓家人跟著難過。
這會兒周福臨才發現,外頭已經好久沒傳進來聲音了。
「胡大爺?」
他擦擦臉,喊了一聲。
「誒,在呢,那個,福臨啊……」
周福臨聽到胡大爺的應答,便將門閂撤去,打算擦擦臉,收拾一下出去見人。
還沒來得及收拾,門被打開了。
他眼角的淚痕被人用指腹輕輕抹去,那個人溫柔又無奈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蟬聲一陣陣,熱風從外頭灌進來,吹到周福臨臉上,明朗的光線讓陶青看清了夫郎的面容。
她那很少哭泣,總是顯露出傲氣和堅強的夫郎,此時蒼白秀麗的臉上淚痕交錯。
連長長的睫毛上也沾了水珠,往日淡色的薄唇被咬得變成了殷紅。
明明對方不是故意的,卻一下子讓她軟了心腸,只想將人摟在懷裡。
周福臨此時可憐兮兮的模樣,早已被他妻主看進了眼底。
偏生他自個兒不知,胡亂擦了一把,便板著臉:「回來也不知托人帶個信,你知曉大哥他們多急麼。」
他也擔心。
「是我不對。」陶青伸長了手臂。
「做什麼?」周福臨後退一步,看向門外。
好像陶青回來之後,胡大爺和阿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