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小廝眼神一閃,低下頭。
「你還是怪我生了錦兒?」陶父擦擦眼淚,問道。
錦兒是陶父和張毓後生的女兒,名為張錦,比陶青小五歲,天真爛漫,為人禮貌善良。她見了陶青會乖乖喊姐姐,就是個孩子,所以陶青對這個妹妹稱不上討厭。
聽見父親提張錦,陶青就笑了。
實在跟對方說不清。她爹永遠意識不到,她和哥哥想要的是什麼,永遠只看得到自己眼中的東西。
周福臨抿著唇,尷尬地站在一邊。
妻主與公公不和,爭來辯去,他在這兒算木愣愣的什麼?
看出這位公公對自己的不滿意,周福臨自然不會上趕著討人嫌,他的手被妻主牽著,能感受到對方手心已經出了汗。
周福臨輕輕捏了陶青的手,後者才反應過來,問他:「是不是肚子餓了?」
「福臨啊,你倆跑大門口做什麼,我和阿盼在飯堂等半天了。瞅著你們出來才端的飯……」
胡大爺慢悠悠從影壁後走出來。人老了,眼睛不大好,遠處的東西他望不清,走近才發現陶青和周福臨面前,還有兩個人。
他揉揉眼睛,「喲」了一聲:「這是……」
「我是阿青的爹。」
陶父知道女兒成親時,她的夫郎還帶著一老一少。
當時心裡就不得勁。這嫁人,還把一家都嫁了過來?他女兒剛成親,就得養一家老小,成什麼樣子!
不舒服歸不舒服,陶父依舊頷首,輕聲向胡大爺問好:「這位是親家吧。」
胡大爺稀里糊塗點了頭,回神:「哦哦,原來是親家。怎麼還站外邊兒呢,快進來吧,午飯您可吃過了?」
他當即將朱漆的大門門板往兩邊推,請陶父進來。
陶青阻止了他:「不必了,他馬上就走。」
「誰說的?」
陶父看起來楊柳扶風似的弱,性子並不軟,讓小廝攙扶著,跨進了陶宅的大門。
他下巴微抬,細聲細氣道,「正好未用飯,咱們一塊兒吃吧,我帶了你最愛的水晶糕。」
陶青面色一沉,卻道:「也好,今日正好將事情說清楚。」
方才已經有鄰居路過時好奇地打量,雖說這裡住的人都不是好事的,但陶青若真執意趕走她爹,在門口鬧起來,昨日的喜氣估計就會變成鬱氣。
關了門,陶父和胡大爺並排走。
他到底是懂得禮讓老人的,走得很慢,和胡大爺交談著,挑不出一絲錯,反倒讓胡大爺增添了一絲對他的好感。
陶青走在後頭,本是目光冷峻,忽然夫郎肚子咕了一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周福臨捂著肚子,見陶青看他,以為她要笑自己,面色微紅嘴上不甘示弱:「看什麼?」
早飯是陶青端到臥房吃的。如今已經到了晌午,他眉目間卻還有一絲慵懶,臉頰靠近耳垂處有道紅痕,像是側身睡時,被竹枕壓出的印子。
陶青想起昨夜自己將夫郎折騰得叫不出聲,心漸漸軟了,神色柔和下來。悄悄碰了碰他的腰:「還酸嗎?」
他們在那兒說了半天,福臨一直陪著,下床時就說腰酸背痛,如今定是難受的。
陶青攬住夫郎的腰,低下頭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周福臨麵皮薄,瞪陶青一眼,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壓低聲音:「也不怕被瞧見。」
「瞧見就瞧見唄。」這反倒能證明他倆感情如膠似漆。
陶青又親了一下,「一會兒咱們睡個午覺,我再幫你揉一揉,嗯?」
兩人睡到大天亮,吃過飯鬧了一陣才起的。周福臨心道今日光是吃飯睡覺了,趕緊搖頭:「我不要。」
他生性勤快,還想逛逛宅子,看看有沒有缺的東西,然後出門採買一些布料做衣服呢。
陶父聽得身後陶青笑了幾聲,偷偷回頭,看到女兒摟著夫郎,還伸手點了點對方的鼻子,和在他跟前的模樣截然不同。
每次和自己相見,女兒便橫眉冷目,仿佛他是她的仇人,今日他才知,不是她性格如此,只是她不願對著自己笑。
她心目中的家人,早已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鼻間一酸,陶父將頭扭了回去,繼續同胡大爺說話。
今日午飯時胡大爺做的,他手藝老道,但因為習慣等因素,做的也只是家常便飯,不可能像陶青那般,蘿蔔都給雕出花兒。
飯堂兩邊栽了幾棵翠竹,裡頭小巧精緻,設了兩道絲繡的游魚戲水屏風。
陶父見狀輕輕點頭,看到桌上飯菜,又嘆氣:「光吃這點兒怎麼行。」
他吩咐小廝將帶來的食盒打開。
食盒分三層,第一層涼食,第二層熱食,第三層點心,什麼蔥潑兔、麻腐雞皮、江米粥……應有盡有。
尤其是那盤軟糯透明的水晶糕,陶父特意指了指,笑道:「聽阿容說,你這些年一直愛吃這個,我叫家裡廚子做的,你嘗嘗?」
「我愛吃,不是因為它味道好,是因為母親以前經常做,你若覺得這裡伙食不好,回去吃便是。」陶青面色冷淡。
這句話讓陶父住了嘴。他眼睛一紅又要落淚。
還是胡大爺打了岔:「哎喲,瞧瞧親家,太客氣了。福臨,你還不給你公公盛飯,傻呆著作甚。」
周福臨遲疑地挪動步子,被陶青按住肩膀:「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