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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不到陶青的時候,他便一心想著小女兒,等看到了人,那點做父親的情感就冒了出來。
陶父提到了陶容:「你哥哥還是那樣,半點兒不肯到家裡來,他生的孩子,我也沒見過幾回。他的心思怎就那麼重呢,阿錦也是他妹妹啊。」
「爹。」張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打斷陶父的話:「您別說了,大哥忙著呢。」
張錦和陶容的感情,不比她和陶青好,陶容早早嫁人,對這個小妹很冷淡,因此張錦只知有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很少同對方相見。
她是希望家人們都過得好的。父母生養了她,她不好說長輩的不是,也沒資格說,姐姐哥哥們想過怎樣的生活,她都表示支持。
可惜她爹娘在這方面都讓人無奈。
「忙得都沒有空閒見我們了?」
陶父抱怨:「都說男子嫁人就是潑出去的水,小時候他還如同小棉襖一般可人疼,越大越不省心,也不知像誰。」
本來陶青是垂著眼默默聽的,這會兒小廝陸續送上了飯菜,大家已經開始動筷。
陶父這話一出,陶青便摔了筷子,把眾人嚇一跳。
她唇角微揚,眼底卻一片陰霾:「他如今這樣是被誰逼的?虧得他幸好不像你,若是像了你,我嫂子估計會擔心她死後,我哥立馬改嫁,對孩子不管不顧,只想著和新的妻主琴瑟和鳴呢。」
還什麼潑出去的水,這是一個父親該說的話麼?
周福臨從未見過陶青這般神情陰沉。
哪怕是成親前,陶青幫他趕走前一個公公,也比現在看上去輕鬆悠閒,她從未對他發過火,夫妻之間即使有了點小彆扭,每回都是陶青先低頭。
他曾以為陶青天性溫柔和煦,成親後才發現,他對妻主依舊了解甚少。
他碰了碰陶青的手指。
陶青視線一轉,夫郎秀麗的容顏上掛了一抹憂色,這才回神。
再一看,不光是胡大爺阿盼愣住,張錦也抿著唇一臉難堪。
今日是阿錦的生辰……
陶青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撿回筷子:「抱歉,手滑。」
陶父的眼淚終於敢落下,哆哆嗦嗦指著陶青:「你,你……」
陶父似乎承受不住女兒的指責,張毓的手臂朝著他伸過來,他便撲進了妻主的懷裡,嗚咽著:「我也不想的……」
「好好好,不是你的錯,是孩子們還小,不懂做父母的苦。」
張毓照例哄著夫郎,對張錦道:「你先招待你姐姐一家,我帶你爹進屋休息一會兒,許是今日接待客人累著了。」
看也沒看陶青等人一眼。
陶青心知,張毓是怨她的,怨她打攪了張府的寧靜,總在他們心上紮根刺。
所以何必惺惺作態,非要裝成慈母,把她當成張家人,讓僕人們喊她大小姐,卻從未真正承認過她呢?
「姐……」張錦欲言又止。
十六歲的姑娘,被家中保護得很好,沒有多少壞心思,什麼想法都擺在臉上。
陶青將送小妹的禮物拿出來:「上回你不是想要南疆的原石麼,這塊磨出來,應當能打一套精緻的首飾,是送給你喜歡的小郎君麼?」
張錦很快被帶偏了,窘道:「不,不是,就是個普通朋友。」
「那下次可以帶朋友到我家做客,你姐夫的丹青畫得極好,水墨也很不錯。」
陶青捏了捏夫郎的手,朝他笑笑,示意他放心,又招呼胡大爺、阿盼用飯,仿佛剛才的衝突不存在一般。
直到她告辭離開。
「禮物送了,飯也吃了,我們就不打擾了。」陶青拍拍妹妹的肩膀,「以後我應當不會常來,但你可以時常過來叨擾。」
張錦最終什麼也沒說,悶聲應了:「姐,對不起。」
若是沒有她,會不會爹娘就會將心分到姐姐和哥哥身上,將他們當成真正的子女?
傻妹妹。陶青揉揉她的頭:「我才該道歉,今日本不該談不愉快的事。」
小廝領著陶青等人離去。
出門時,陶青瞥見了張毓的身影,對方沉默地站在長廊上看自己。
興許是說,日後別來了吧。
經過這一回,估計除了張錦,張家人也不會希望她來。
至於她爹,陶青只希望他好好在張家當主夫,別再讓小廝送什麼紅雞蛋,別再在張毓耳邊提她和兄長,讓彼此都清靜。
她還挺佩服張毓的,對她爹竟是真心呵護,沒有絲毫厭煩,以至於她爹失去前一個妻主後,又能同以前一般自在。
紅日當空,蟬趴在樹葉上叫。陶青到附近買了幾把傘:「遮遮太陽,以免中暑。」
她問阿盼:「方才可有被嚇到?」
胡大爺想捂住阿盼的嘴,阿盼已經點了頭:「我才知道嫂子也會凶人呢,比哥哥都凶。」
他說:「我本想看看官大人的家是什麼模樣,她家大是大,太鬧了些。而且也不好玩,讓嫂子生氣,以後咱們少去吧。」
「不去了。」
陶青道,「等嫂子過一陣給你找個先生,再在院子裡打一個鞦韆,你白天和夥伴們一同讀書,讀完回家玩耍可好?」
「嗯嗯!」阿盼可高興了。都說女子才能讀書識字,那些大戶人家才會讓男子也讀,兄長說多懂些知識,就多一分本事,嫂子能這麼說,他自然得認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