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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臨說完進了屋,坐在床上。
阿盼翻了個身摟住他。
「沒睡?」他摸摸弟弟的額頭,發現都熱出了汗,把裹著對方的被子鬆了松。
「睡醒啦。」
阿盼的小臉貼著兄長的胳膊,紅撲撲的,和先前蒼白病弱的模樣相去甚遠。
果然還是大夫會養人,周福臨腦海間掠過陶青的身影。
他輕聲同弟弟商量:「咱們到別的地方住好不好?」
阿盼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帶胡爺爺走嗎?」
「嗯。」
「那大夫姐姐呢?」
「也一起。你不是時常覺得城東的小孩更好麼,咱們也搬到那兒去。哥哥以後會掙更多的錢,找個先生來教你,你也能交到新夥伴。」
在哪兒住、能不能交到新夥伴,阿盼是不怎麼在意的。
只要家人在一起就好。
他道:「那□□後豈不是會更辛苦。大夫姐姐和胡爺爺同意了麼。」
哥哥成親後,是要和大夫姐姐住的,阿盼很早就懂得為家人著想,他怕這只是兄長一個人的想法。
見兄長沒說話,阿盼就知曉這個主意還沒跟另外兩人商量。
他像一個小大人似的拍拍兄長肩膀:「哥哥要更慎重一點。」
「沒大沒小。」周福臨失笑,「你大夫姐姐自然是願意的,她前不久還勸我呢。我擔心的是你胡爺爺。」
周福臨以前不是沒想過離開,只是胡大爺這麼照顧自己和弟弟,在暫時沒清晰計劃之前,他乾脆就留了下來。
現在打算搬走,他想帶著胡大爺,給對方養老。而對後者來說,這裡是自己土生土長的地兒,充滿了和妻主的回憶,住了這麼多年,難免捨不得。
「哥哥交給你一個任務,」周福臨對弟弟道,「你來幫忙說服胡爺爺,跟咱們一塊兒走。」
「嗯嗯。」阿盼拍拍胸膛,「好的。」
……
「搬走?」陶青一喜。
曾經暗示了多次,福臨都猶猶豫豫,這會兒反而比她更堅定。
對陶青來說,在哪裡她都能靠著自己的本事過得有滋有味。柳巷並不是不好,這裡的人雖有很多小心思,大奸大惡倒是沒有的,可一旦心裡有了人,安家的地點就需要再三篩選了。
人往高處走,既然有能力給對方更好的生活,為何不選更好的呢?
她在城東並未買宅子,定了親後就陸續在物色新宅,畢竟那個小醫館著實太寒酸,一個人還行,拖家帶口就不夠住。
「宅子的事你不必擔憂,我來處理就好。」她對周福臨道。
周福臨搖頭:「這又不是你一人的事。」
他堅持要和陶青一塊兒去看房子,陶青只好承諾,去的時候一定帶上他。
她眉眼本是舒展的,等周福臨提到她爹,卻變得陰沉:「提他作甚。」
那道弱不禁風的身影,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陶青已經不記得小時在父親懷抱里感受到的暖意,只知道母親死後,父親哭了三日,安靜地將母親的後事辦完。
由於母親當時是有「罪」的,陶青他們不敢將她的頭帶回去,只有一個頸處空空的屍身。陶家在皇城沒有親戚,許多曾受過她母親診治的人家,也害怕被牽連,上門弔唁的不多。
她的父親,辦完後事,就關了陶家的醫館,抱著他,牽著哥哥的手,來到了別人的府里。
一個瘦削的女人溫柔地叫她父親的小名。
「阿容,阿青。」父親指著那個女人說,「這是你們新的母親。」
父親低調不失風光地改嫁了。
旁人都說,她的繼母心善,不僅對她父親好,還接納了她和哥哥,可陶青只能從那個女人眼裡看到冰冷的嫌惡。
兄長早早就開始挑選妻主,迅速嫁人,她也果斷離開,不是因為逆反之心,只是失望罷了。
「從前養我的是母親,後來我獨自生活,他做了什麼?還想讓我心儀之人在拜堂成親之時,跪在他面前敬茶侍奉?」
她勉強忍住胸中怒意,鄭重道:「你放心,成親之日,我必不讓你委屈。」
周福臨只是順便一問,若是他知曉陶青和她父親關係這般冷淡,就不會戳她傷口了。
他深覺自己了解陶青甚少。
沉默一瞬,周福臨抿唇,輕輕握住陶青的手,墨色的眸望著她微怔的面容:「我的事,你都清楚了,你的事,我還不知……」
倘若了解她更多一點,兩個人的心是否會更近,是否就能懂得彼此的悲傷與煩惱,從而給對方安慰?
「福臨這麼關心我啊。」陶青驚訝片刻就恢復了冷靜。
她挑眉:「這個嘛,自然是應該告訴你的。但在說之前……」
「能不能讓我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周福臨:我就知道……
第二十六章 桃花酥
「就親一下。」陶青用哄小孩的語氣道。
她的聲音仿若三月柳絮, 輕飄飄落在周福臨心上。
周福臨指尖緊了緊,掙脫她,道:「看來你並不需要人安慰, 我今日就是來同你說搬家這事,說完了, 我要走了。」
他抬眼瞧陶青。
後者垂下眼一副失落之態,像只被拋棄了的寵物,可憐巴巴。
這麼一瞧, 周福臨又有些不忍離開。
她嘴裡說著不介意,實際上是難過的吧, 周福臨想要揉揉陶青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