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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客棧一直沒等到九郡主的早飯,餓到身體裡的蠱都開始鬧騰才慢吞吞穿上短靴出來找人。
他今天狀態不太好,臉色蒼白,襯得那雙眼睛黑得愈發濃郁,出門前甚至都沒編辮子,只簡單束了個高馬尾。
少年穿了套玄青色底紋的窄袖交領短衣,是中原男子行走江湖常穿的款式,從頭到腳只有發圈是銀色的,整個人俊秀挺拔,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來他來自苗疆。
跟他站在一起,反倒是胡亂裝扮一通方便躲避通緝的九郡主更像初來乍到的苗族少女。
九郡主看見他的第一反應是:「你臉色怎麼這麼白,不會生病了吧?」
然後又哎呀了一聲:「我忘了讓人把早飯帶給你,肉包子和豆花肯定都涼了!」
從頭到尾都沒提起為何從衙門出來。
第14章
少年最後還是將涼掉的肉包子和豆花吃光了,九郡主說要給他再買一份,他沒說話,耷拉著眼皮自顧自喝豆花。
九郡主看見他咬包子都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心想他肯定是生病了,周身蓬勃的少年氣全沒了,只剩下枯朽陰暗的厭世氣息。
不過九郡主不討厭這樣的少年,甚至感到一絲稀罕,她感覺這樣的少年才更真實,小鈺卻更加害怕他。
小鈺小聲說:「因為壞蛋哥哥看起來更壞了。」
九郡主試圖替少年說好話:「他一點不壞的。」
小鈺感到傷心:「可是壞蛋哥哥現在看起來就好壞嘛。」
為了證明少年一點也不壞,九郡主大膽地拽拽少年的馬尾,少年偏頭看她,怏怏地用眼神詢問她在幹什麼。
九郡主朝小鈺眨眨眼,意思是:看吧,我拽他頭髮,他都不生氣,他一點也不壞。
小鈺被她說服了,盯著少年柔軟的黑髮,一隻小胖手蠢蠢欲動。
少年冷冷瞥她一眼,小鈺內心的蠢蠢欲動頓時被掐滅在搖籃,嗚嗚咽咽地埋進九郡主懷裡。
九郡主搞不懂這孩子怎麼突然又傷心了起來,哄了會兒確定她沒事後才看向少年,沒忍住手癢又拽了下他身後的頭髮:「你今天怎麼沒編辮子?」
少年不想說話,將腦袋朝她那邊歪了歪,九郡主不太懂他意思,少年言簡意賅道:「編。」
聲音啞得不行,喉嚨好似被大火燎了一夜,最後只餘下一捧殘熱的灰燼。
九郡主嚇了一大跳,連忙放下小鈺抬頭去瞅他脖子,玄青交領的襟口險些被她拽開。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這種事,嘖嘖嘖。」路人對她的「狂熱」嗤之以鼻。
少年有點頭疼,卻沒有拉開她,腦袋微微後仰,任由她上手檢查,不想說話。
「怎麼一個晚上不見,你聲音就變成這樣了?傷寒?還是昨晚吃魚的時候被魚刺卡著了?」
九郡主不是大夫,光看他脖子看不出什麼異樣,半路拉他去看大夫,少年懶得反抗,一路被她拽著帶進醫館。
大夫診斷片刻,掀開少年的眼皮看了看他漆黑的瞳孔,又掀開少年衣服瞧了瞧其他幾處部位。
九郡主憂心著他的身體健康,見他衣服被掀開也沒想起來別開臉。
大夫捲起少年的袖子,九郡主盯著看。
大夫撩開少年的襟口,九郡主還是盯著看。
大夫讓少年脫了上衣,少年一動不動。
九郡主眼都不眨一下,催促道:「愣著幹嘛,脫衣服啊。」
小鈺還是個孩子,跟著九郡主一起盯著少年。
少年感覺頭更疼了。
大夫催少年:「脫衣服啊,夫妻倆連孩子都有了,這會還害羞什麼勁?」
九郡主根本沒多想別的,附和點頭道:「就是,孩子都有了,害羞——」
說到這,話音戛然而止。
九郡主炸毛:「孩子不是我的!」
大夫驚訝看少年,眼神里充滿了「你小子年紀輕輕後院嬌花倒是養了不少嘛」的意思。
少年面無表情,接著啞著嗓子呵笑了聲。
大夫對他倆的反應一頭霧水。
九郡主繼續炸毛:「孩子不是我們的!」
小鈺弱弱舉起手:「小鈺、小鈺是撿來的。」
大夫哦聲,不以為意:「是不是撿來的不重要,先讓你爹脫衣服。」
轉而又補充道:「現在輪到你娘害羞了,快把你娘帶出去等著。」
小鈺:「……」
九郡主:「……」
這解釋跟沒解釋根本沒區別,老大夫年紀大了根本聽不懂。
小鈺年紀小,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進行身世上的辯解,大夫不耐煩揮揮手把她倆打發了出去。
小鈺蹲在外面委委屈屈:「阿娘和姐姐一點也不像。」
九郡主生無可戀:「如果像的話就更說不清了。」
沒多久大夫擰著眉毛出來:「你夫君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啊。」
聽見前半句九郡主還想繼續解釋,一聽後面那半句她頓時緊張起來:「什麼?什麼不容樂觀?」
聽起來少年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九郡主還沒帶他去過京城吃太白居的點心,也沒帶他一起坐船去看桃花塢的桃花,還有,聽說無極島的酒超級好喝,一罈子下去就能原地升天的那種。
她答應了要帶少年游遍中原,這會兒連邊關都還沒游完,才開了個頭就要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