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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了一個寸步不移的移動「人形封印」。
內塔之巔,兩人睏倦地相互倚靠,郁微微睜開眼睛,抬手撫摸黑色的髮絲。滑潤的髮絲從指縫間穿過,就像是葉瑟本人一樣,雖然冰冷、沒有彈性,卻給予人安心的柔意。
郁輕輕打量。
葉瑟睡著時眉眼間仍然帶著一點年少的嬌憨,但他的五官和氣質卻微微發生了變化。
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葉瑟的本源一直是未完成的狀態,而此時的他,才是邪神本該有的樣子。
落日在地平線上烙上金燦燦的餘暉,卻在即將沉入海面時鋪染絳紫的濃稠冷意,當急速漸變角度的陽光透過四根立柱灑入內塔之巔,他們二人也和諧得宛若一幅絕美的油畫。
只有他們知道,這樣的美麗之下,安放著怎樣的對峙與風起雲湧。
葉瑟睜開一條縫,聲音有些輕軟黏糯:「我好像用能量用得太急了。」
郁輕柔地幫他按摩肩膀:「哪兒不舒服?」
「肩膀抽住了。」葉瑟不滿地撐起身子,親昵地靠在郁的肩窩裡,「酸。」
「我去床下拿個按摩錘,等下。」
葉瑟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看到那身影在較遠處轉身時,驕矜的模樣忽然一轉,眼露凶光,轉身就要下床離開。
忽然,一根金色鎖鏈從後攬住他的腰。
接著,郁平和、不帶感情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我是你的封印,不會讓你離開的。」
葉瑟訕訕地摸了下鼻子,一轉身,霸道地攬住對方的腰身,整個人懶洋洋地掛了下來:「無聊。」
郁寵溺地揉了揉他頭頂的黑髮:「哪裡酸痛,我幫你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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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上,安全下來的人類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他們沒有能源了!
光明神在與邪神對峙的時候,燃燒自己、壓抑爆發,他的本源在此過程中發生了些許變化,最顯著的變化就是,他不再隨時隨地產生游離的神光了!
神光採集裝置在收集完世間最後的游離神光後,不得不開始空轉!
各級的神光儲存加起來一共只能為人類提供半年的能源。而人類重建城市需要大型工程設備,這些都是消耗神光的大塊頭,如果使用它們,更是會讓能源捉襟見肘。
人類經過這次浩劫,短暫達成共識:先度過眼前的緊要關頭再說。
他們找到輝流局的代表,想要請他們去聯繫神明,看看能不能給人類額外提供神光。
輝流局抱歉地說:「我們想過這個辦法,可光明神看守著邪神,兩者是對峙平衡的。要是光明神大量消耗自己的能量,就會讓邪神有機可趁。」
見識過邪神威力的眾人忽然啞火。
緊接著神光不再是能源,人類發現了第二個變化。
「神語者的法術越來越微弱了?」
「一些實力普通的神語者,已經完全施展不出法術了。」
「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類都無法施展法術只是時間長短的差別而已。」
神語者的「能量」都來自於對神明的信仰和心靈聯結,法術全都是調用空氣中游離神光施展的。游離神光發生了變化,神語者自然也施展不出法術了。
局長沉默了,良久,他讓還能用法術的人去檢查一下,懸浮大陸的高度。
「結果出來了。懸浮大陸目前離地高越1714米,上一次記錄的高度是1877米,間隔時間為……三個月!」前來匯報的神語者驚呼出聲,「三個月下降了163米!我們簡直是在降落!」
所有神語者都睜大眼睛,說不出話。
他們開始關注雪山,然後發現,不知何時,懸浮大陸其他區域和雪山之間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逐漸擴大的溝壑。
慢慢地,難捨難分;溝壑擴大。
懸浮大陸像是一塊曲奇餅乾,被看不見的手掰成兩塊。載著輝流局的那塊慢慢降落,而雪山的那塊卻仍在天空上。輝流局與神明越來越遠……
普通人每日都向輝流局請願。他們被輝流局在災難中的行動打動,相信輝流局和神明會幫助他們。然而,輝流局只能無奈地對他們說:
「我們可能真的聯繫不上神明了。」
光明神是邪神的封印,而邪神同樣也將光明神禁錮在自己身邊。光明神害怕自己一分神,邪神就找到了空子,因此沒有心神去管人類了。
他仍在庇護人類,只是用「作為邪神的封印」這樣的方法來庇護。
人類開始沉默。
不論他們是否承認,過去的人類文明依賴著那一道高高在上的光亮。遇到事情,很多人會選擇呆在室內祈禱,而不是自己去試錯、去探險、去改革。
而現在,沒人能幫助他們了。
人類不得不開始在建設中流血、吃苦,走出一條新的路。
他們清點了城中居民。圓桌會入主各大城市時占領了城主府等最豪華的地方,與他們的擁躉一起將普通人趕出了這一區域,這也使得最後的傷亡情況也很極端:普通人受傷居多,性命無憂;而圓桌會和他們的狗卻很難倖存。
更不用說邪神最後那次爆發的殺戮,簡直是在對圓桌會補刀。
如今的人類社會沒有圓桌會這樣的蛀蟲,但是人們之間並沒有達成共識。只是在百廢待興之際,爭吵和合作不是矛盾的。
兩三年後,人類以往利用神光為能源的機器都成了廢鐵,全都被鑄成了新的工具;剩餘的少許神光只被少量用於醫療急救等途徑,生活中已經不見神光的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