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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向葉瑟,然後無聲笑了起來。
蒼老的眼中忽然流下淚水:「我終於在死前做到了。連神族都只能被我追著。人類終於做到了。」
葉瑟站在滿目瘡痍的大廳內,看向這個老人。
一步,一步,他向著高台走去。
老人居高臨下,語氣一變,冷笑道:「你與光明神算是一對孽侶。放心,我將他做成提供神光的能源的時候也會將你一起送進去的。」
「那還得謝謝你。」
「不用。這些年來神明對人類如此照顧,只是你們終將隨著時代落幕。而我將作為開啟新時代、帶領人類通往更新文明的領袖,有必要好好將你們送走。」
葉瑟走到最高一級台階上,盯著老者:「我有一個疑問。你既然已經融合了神的本源,那還算人類嗎?」
老人的笑容凝固。
「你不再是人類。人類也不會擺脫神的控制,而是會被新的主宰按在爪下。」
老人像是被掐住了七寸,梗著脖子:「你在胡說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我代表圓桌會,是人類的救世主!我不會重新變成光明神那模樣,只一味享受著人類的崇拜!」
「哦?可是你的本源都是因為子民的崇拜才長成的。」
垂老的皇帝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神術和普通法術像雨點一樣朝著葉瑟砸去!
「邪神就是擅長蠱惑人心,你以為我還會上當?」
「別把我想成你這樣貪婪邪惡的東西!」
「閉嘴,閉嘴!」
葉瑟靈活地穿梭在法術光波之間,最後落到皇帝背後!
皇帝猛然轉身,仰天大怒:「你不用在做困獸之鬥了!我已成神,而你卻無完整神格!」
「誰說我沒有完整神格的?」
老人脊背一僵,緊接著,從未有過的磅礴無序之力轟然衝上天空,撞破皇宮的頂端,直插雲霄!
老人牙關開始上下碰撞,然後開始顫抖:「那又怎麼樣?我又神術!神族的法力是無法抵禦神術的!我代表人類,註定要將阻礙人類發展的神明破除!」
「你不關心我為什麼這麼快就凝出了本源?」
老者一愣。
眼面前的青年額角帶著汗水,脊背卻挺直。他從容而慵懶,眯著眼,鬆動手腕,仿佛那在做困獸之鬥的不是他,而是皇帝。
葉瑟慢慢走到他面前,每一步,皮靴磕碰在冰冷地面上發出的回聲都仿佛奪走皇帝魂魄的催命符。
皇帝普通一聲坐進皇座。
他的牙齒在發抖。此時明明可以施展神術,然而他心裡卻產生一種鉗制住他的身體的心魔。或許是被葉瑟戳中了心事,他極力否認,卻不得不承認。
「我剛才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崇拜之力,它補全了我的本源。我自己也在納悶這是哪兒來的信仰。忽然,我想明白了。」他眯眼笑了起來,然後彎下腰,雙眼無情地盯著皇帝,「我是邪神,是誕生於人類一切負面感情的神明。我最初誕生時,無人侍奉,但萬千人類的心中都有對我的嚮往。」
皇帝的瞳孔開始緊縮。
「對我最初的信仰,是怒火,是嫉妒,是□□,是謊言……同樣,也是貪婪。剛才那股強大到足以瞬間補全我的本源的情感,是哪位『神明』產生的呢?」
皇帝不僅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私心……」
「可你的貪慾,強到甚至能幫助邪神補全本源。」
「不!」皇帝忽然厲聲嘶吼,他仿佛一個從噩夢走到噩夢的幼童,撕心裂肺,沒有理智。
葉瑟的聲音在大廳中環繞。
「我感受到信徒的貪婪,甚至能看到他腦中被萬世朝拜的場景;我感受到信徒的嫉妒,甚至能看到他每夜對光明神的艷羨;我感受到信徒的虛偽,甚至能想到每天他欺騙自我、合理化自身的可笑……」
「夠了!」皇帝面目猙獰地投擲出下一次封印術,「我的人類不需要神明!」
恐怖的能量伴隨著令葉瑟不由心顫的波動,巨大而炙熱,帶著對神明最深的惡意破開空氣。葉瑟的心臟在不住顫抖。天花板仿佛在轉動,眼前的畫面與深淵的黑暗重疊。
葉瑟笑了下,雙手插袋,看向意料之中的封印術,然後縱身一躍!
法術打空,順著直線划過大廳。忽地,皇帝發現大廳的門不知何時被關上了!
門上,一層光滑無垢的鏡子泛著光。
封印術砸到門後時被彈了回來!
剛剛擁有神力、卻習慣數十年腐朽身體的皇帝手忙腳亂,不住搖頭,瞳孔倒映出逐漸靠近的封印術。
瞳孔停止在緊縮的形狀。
在不盡黑暗之中,他聽到耳邊有一個冷漠的聲音。
「人類的確不需要神明。」
所以,人類的皇在成為神明的十分鐘後,被迫隕落。
老人保持著最後驚訝的表情,捂著胸膛,眼中的光亮逐漸散去,然後慢慢地摔倒在皇座里。
大廳恢復沉寂。
一陣嘰嘰喳喳從遠處靠近。大門被開了一條縫,小神侍們從那條縫裡探出頭來。
葉瑟回頭,有些恍惚。
關門、鏡術都是他沒有和小神侍們商量過的。這些小東西似乎能自動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然後用盡全力來幫助他。
葉瑟轉頭看向他們:「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