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神神秘秘的,弄的牧晉難得有了絲做賊似的緊張, 「不會是什麼城防機關布置圖吧?」
他有些謹慎的揭開,裡頭果然是一副畫一樣的捲軸, 瞅著該是有些年月了。
牧晉有些疑惑,伸手解了畫軸上有些失色的繩線, 打了開來。
許攸衣走到了他身邊, 有些懷念的撫了撫畫中人,幾許孺慕道,「此畫乃是先皇雖繪, 畫中人就是我的爹爹, 曾經的肅惠郡君。」
「啊」, 牧晉微微驚訝的張口,「你爹爹?」
「當年先皇在御苑為野獸所傷,跌進了溪澗,是爹爹誤打誤撞, 將人帶到了寺廟,之後便有了我。」
許攸衣點點頭,言簡意賅的敘述起當年,神情間不見絲毫避諱。
牧晉聽的似耳旁炸了個雷響,里焦外嫩的,臉色驚疑不定,「先……先皇???」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糾結再糾結,一陣頭皮發麻。
「你的意思……不會是先皇霸占……霸占嗯……就,就那啥。」
牧晉身為男子,又未經過人事,一時沒法將床幃之事托於口中,但顯而易見的眼神里充滿了對許攸衣身世的憐憫。
「是因為這個,你才想要那個位置,為你爹爹正名嗎?」
「不」,許攸衣儼然沒想到牧晉會偏到這上頭去,下意識嗔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爹爹一向謹守閨訓,從未越雷池一步,先皇也從未以權壓人,迫使他做什麼。」
「那為何?」
牧晉想不通了,既然如此,那麼許攸衣是怎麼來的,總不能隔空從地縫裡蹦出來的吧。
他欲言又止,皺眉看了眼畫中人。
許攸衣低咳一聲,「當時事出突然,先皇並未表露身份,爹爹急於擺脫選秀,又對先皇有了幾分好感,於是由在蘭若寺清修的外祖父做主,許了先皇。
此事無塵道長因與外祖父是多年好友,恰巧經過,便順道做了證婚人。
先皇感念救命之恩,出於身份顧忌,不好言明,卻因對爹爹十分鐘意,便點頭欣然應下,以貼身的黃龍玉佩為禮,塞在爹爹贈的錦囊袋裡,囑咐他收下。
她們二人是有媒有聘,並非你所設想的苟且。」
她直視他的雙眸,幾分嚴肅的看向他,「後來,朝中生亂,當時的太女,如今的陛下,又為了一個袁孺人,幾度頂撞先皇,先皇忙於處理,也就暫時擱置了要晉爹爹名分的心思。
以至於驟然薨逝前夕,來不及頒布詔書,為爹爹正名,更無法不顧及尚在腹中的我。
許府老太君才會找到契機,與先皇達成協議,以護住爹爹,要求先皇保許府安寧。
許厲幽才勉強從謀逆的罪名里,洗脫出來。」
「啊,原來是這樣,是我想太多了」,牧晉不好意思的撓撓下巴。
許攸衣眼神淡淡,卻是突然說道,「要論無恥苟且,她許厲幽才是。」
「為何?」
牧晉腦子已經轉不過彎,只能下意識問道,「她不是許老太君一手安排,才會迎你爹爹進府的嗎?按道理,她沒那個膽子做什麼呀。」
「她怎麼會沒那個膽子!」
瑞鳳眼剎那像是被激起了什麼,恨極,怨極的情緒,滿的幾乎快溢了出來。
「她偷拿了爹爹的錦囊,看到玉佩,自覺傷了顏面,竟然在進宮弔唁袁孺人之時,與爹爹當庭拉扯起來,不但氣暈了他,還讓慕煉月找到機會,藉機責罰了所有士族親眷。
以致爹爹長跪守靈受了涼氣,還遭京中高門詬病,幾度鬱結於心。
她卻好好的混跡酒色,多次招惹禍事,由著許府遭人奚落,白白的往慕煉月手上送把柄不說,還放任外室進翠微軒上門欺辱!
從前,我是怨她。
而今我是恨極了她!
包括那個慕煉月。」
許攸衣一瞬像是想起了以往所經歷的種種,猛然發笑了起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儘是君恩。
我原以為這是我該受的。」
「許攸衣……」
癲狂的笑聲,帶著隱隱不為人知的辛酸,牧晉聽不出絲毫開心之意,只看到她神情細微處,深深掩埋的艱澀哽咽。
他說不出話來安慰她,只知道每每混戰疆場之時,她是最拼命的那一個。
他還記得,那個星夜微熹的叢林,她們埋伏在草垛下,百無聊賴之時,她告訴他,旁人求的是軍功爵祿,而她求的只是一份再平常不過的安寧。
那時他不懂,為何她會那樣珍重的在乎每一次戰役,數著每一場她能得到的功績,卻從不邀功請賞。
一次次的攢著,死耗著,說要回京,親自面見陛下。
卻在臨了,又舉步停下,告訴他說算了。
直到,她受了重傷,再也不能提刀,她才望著他,說京城鋪子的酥餅最是香甜,她要回去了。
牧晉抬起手,恍然從記憶里走出,將人抱進懷裡,一味的將她擁緊。
心塌陷的一塌糊塗。
...
遠在蘭若寺的容色,蹲在溪澗邊,看著一叢叢小魚從面前嬉戲著來回遊動。
身後,半夏揖手半躬著身子,候在一身灰色僧袍,面容親和的僧人旁邊,輕言細語的交代事情始末。
大約是說到了什麼,僧人忽然笑了起來,轉著手裡的佛珠,邁到了容色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