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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鳳眸直直的瞪人,動作間,一身侍衛軟甲發出了幾聲輕撞,她將扇收在手裡,扇面展著,橫在嬉皮笑臉的桃夭脖頸前,警告,「這是在宮裡,慕煉月再不濟,也好歹坐穩帝位了幾年,別以為仗著這張臉,她就不會對你起疑心。」
「是是是,我曉得了。」
桃夭雙手舉在臉兩側,脖子卻抵上扇子,不退反進,「不過,老娘也不能顯得太規矩,畢竟這張臉太招搖,老娘就是想低調也低調不了,至於你擔心的,根本沒必要,慕煉月是絕對察覺不了我的身份的。」
「為何?」
許攸衣浮起絲疑惑,依著慕煉月多疑性子,桃夭裝成男子的身份,遲早有露馬腳的一日,便是單單一個侍寢,就夠桃夭絞盡腦汁了。
何以她還會如此篤定慕煉月不會發覺她的身份?
「還能因為什麼」,桃夭驀地笑了聲,捻起胸前髮絲,輕繞了幾下,纏在指尖又鬆開,「痴情唄。」
她搖搖頭,唏噓又好笑,「你一定想像不到,慕煉月穩坐帝位,坐擁後宮三千佳麗十幾年,看似雨露均沾,背地裡,她卻用香迷倒來伺候的君侍,光看著他們動情不已,絲毫沒有敦倫的心思不說,還十分排斥的模樣,我瞧著古怪,就偷偷搭了她脈,你猜我把出了什麼?」
「把出了什麼」,許攸衣抬了下眼皮,將扇子攏起,撂在掌心,有些不以為意,「她一個帝王,都生了幾個王女帝卿,難不成還不能人道?」
「巧了不是,我先前也是這般猜想,覺得不能是慕煉月身子出了問題,不然這朝野上下,不早就亂了,哪能安穩到今日,可偏偏,事就是這般奇了。」
桃夭悶聲捂唇,有些樂的不能自已,乾脆一屁股坐到許攸衣身側,徹底笑瘋了,好容易緩了氣,這才歪歪扭扭的坐直了些,端正神色,看向身邊明晃晃的露著幾分嫌棄的許攸衣。
「我與你說,你可別不信,那慕煉月分明自十八年前,那位袁孺人被先帝罰去帝陵祈福後,就再未臨幸君侍,我原先還奇怪,怎麼偌大的後宮,數十年都沒個動靜,以致每年各地都來進供美人,變著花樣的填充後宮,原來癥結全在慕煉月自己身上,只不過身為帝王,受不了這個羞辱,不肯叫臣下笑話,才照單全收,順帶著牽制朝臣罷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慕煉月登基之後,明明可以對許府生殺予奪,肆意傾覆一個世家,卻一直忌憚著爹爹,不敢動手。
看似放任著,眼不見為淨,實則只敢在暗地裡使些不入流的伎倆,坑害他們父女。
如今倒是說得通了。
這先帝血脈稀少,再加上世家野心,明爭暗鬥,栽了兩個王女,最後只剩下依傍趙家,不甚引人注目的慕煉月,即便後來她犯下大過,足以廢去太女之位,先帝也只是小懲大誡,容忍了她的過錯。
可若是慕煉月不堪承繼香火宗廟的事一旦被宣揚開來,便是她膝下有慕芷遙,與慕芷岐兩個女君,能傳承宗廟社稷。
先帝也還是會從幾個宗親里另擇賢能,來配這太女之位,連趙家也未必能始終追隨左右,供她差遣。
許攸衣眼底暗色徒生,而那時,自己才出世,雖年紀尚幼,卻是實打實的先帝血脈。
依著凰朝皇族先祖的聖令,慕煉月根本沒有資格坐上帝位。
枉她還以為慕煉月是因著顧忌是先帝血脈,才沒下死手,免得傳出去,損了她的帝王聲譽。
這般想來,自己能安然活著到現在,只怕是爹爹不知從哪得知了這個隱秘,拿捏著,叫慕煉月不敢輕舉妄動,以致如今她都不敢怎麼與自己撕破臉,只能在一些小事上找補回來。
畢竟,朝野受制,世家忍氣吞聲,不敢叫板,並非真的勢弱,只是師出無名,人人自危,才成的一盤散沙。
不然誰不想恢復昔日榮光,踩在皇族頭上。
許攸衣心微微發沉,她的身份並無實證,若慕煉月倒了,只怕會引得各方覬覦,致使戰火再起,百姓遭難。
她不僅不能宣揚,還得替慕煉月遮掩,免得旁的耳目發覺,動搖朝綱。
真是叫人氣悶!
「怪不得什麼?」
桃夭奇怪的看她,怎麼許攸衣不見半絲笑意,反倒……臉色有些難看?
「沒什麼,此事眼下不宜宣揚,你只要繼續禍亂宮闈,當你的禍水就好。」
瑞鳳眼斂盡光華,顯得有些沉鬱,許攸衣拂袖站起,不顧桃夭叫喚,逕自離去。
...
「所以,許女君這是願意與我交易了?」
宋三郎倒茶的動作一頓,笑意從眼角擴散,格外明媚。
「告訴我,只要你知道的,有關慕煉月的一切。」
竹亭里,一身廣袖束腰衫裙的女子,眉目沉靜,迎風而立,轉頭看他,「我自會斟酌你的條件。」
「許女君真是做的一筆好買賣」,宋三郎微微一笑,站起將茶遞上,「不過,宋三郎只在乎結果,還望許女君能說到做到。」
「自然。」
許攸衣唇角微彎,抬手去接,不想宋三郎竟然錯開,直直遞到了她唇邊,「許女君,這點誠意,你不至於不給吧。」
聽得他話中有異,許攸衣輕嗤一聲,就著他手,微抿了口,茶香苦澀,入口更是難以言說的滋味。
許攸衣微蹙了眉心,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