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司月恆優雅揖手,不知為何,多年冷淡似死水一般的心湖,突然乍起漣漪。
他並非只顧看重相貌之人,多年的後廷生涯,見慣形形色色的貴人文仕,能令他有此一覺,眼前人必然絕非池中物。
勾鳳眼微微一眯,司月恆前所未有的對一個女子起了利益爭奪之外的興趣。
第22章 拈酸吃醋 常年囿於禮教,司月恆做不來……
「大人,這……」
劉方聽完許攸衣吩咐,神色突然有些猶豫,「傳聞長寧帝卿最是得鳳朝女皇寵愛,如今他初到訣陽,依著他的身份,合該在驛站下榻,只是先前匪盜猖獗,驛站少了些許人氣,也就疏於打理,如今去收拾,怕是會顯得怠慢。」
鳳朝不似凰朝,規矩禮制到底是松泛了些,許攸衣微微一頓,「訣陽城如今政令不清,勢力渾雜,宵小之輩怕是不會收斂,這長寧帝卿身份尊貴,雖非我朝中人,卻也不能叫人唐突了他,你吩咐下去,將縣衙的梨落園清出來,四處留人把守,平日除了帝卿隨侍,其他人需得經過本官首肯,方能出入。」
...
梨落園不似縣衙其他院落,石亭古樸,池潭清碧,其間芳草遍布,雖不是什麼名品,卻也帶著股雅然意趣。
劉方緊著人將地兒收拾了出來,將新置辦的傢伙什擺上,又特意添了些男兒家喜歡的小玩意,這才擦了把汗交了差。
許攸衣領著司月恆一路攀談,扯著閒話,收到信,也就斷了話頭,瑞鳳眼微微一彎,凝著與她極是俏似的一雙笑眼,笑道,「殿下路途勞頓,想是早已乏了,縣衙已經為殿下收拾出了梨落院,還請殿下移步。」
鳳朝禮制嚴苛,司月恆拘著性子,自小便將後廷的規矩爛熟於心,以至姊妹兄弟幾個都不如他得母皇喜歡,隨著年紀愈長,臨近及髻,也未曾與哪個女子這般放肆的暢所欲言。
在他眼中,女子要麼如影穗一般,世家出身,守成迂腐,處處規矩,要麼便似他的幾個皇姐,趾高氣揚,除了在床榻上,平日裡絲毫不將男兒放在眼中。
鮮少有許攸衣這樣,全然似友人一般,聽著他閒談風土,隱喻人情,不帶一絲刻意與輕視,那眼底渾然的包容,欣賞,真正的依著他的所思所言,在認可他。
勾鳳眼透出欣喜,司月恆頭一回覺著自己像是遇著了知音,以往的規矩約束,長久以來的本能壓抑,在這一刻稍稍得到了些許慰藉,她說如若不可改變,那麼束縛,也將成為人的鞭策,反而會是脫穎而出的最佳捷徑。
她說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極致,那麼做到的那一個,必然嘗過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艱辛,不論女子還是男兒,身份高貴亦或卑賤,他都該得到他該有的稱讚與同等相待。
她說,殿下,凡事不論是非短長,不計較眼前得失,執著本心,方得長久。
司月恆一瞬有些激動,這是他多年浸淫宮闈,自爹爹去後,跌跌撞撞才悟出來的幾分道理,旁人不屑一顧,只有許攸衣寥寥幾字便囊括了所有。
許,攸,衣
司月恆一字一頓的默念著,隱隱約約的像是帶著些什麼,心口驀地一甜,司月恆突如其來的有些臉熱。
「殿下?」
許攸衣未覺耐煩,見司月恆佇立著,站在花牆下,斑駁的碎陽落在他眉間,幾支斜逸而出的紫色小花隨風晃悠著墜在他額前,神情似是有幾分出神,倒是刻意停了腳步,站在石徑一側,替他將花拂開了些,「可是有哪裡不適?」
這番舉動擱在鳳朝已屬逾矩,影穗神色一凜,正要說話,卻被身後的細玉給拽住了,他拉著她的大紅斗篷,身子靠過來些許,隔著一臂的距離,朝她搖頭,影穗默然一咽,想起路上司月恆眉眼間幾分冷然的告誡,登時闔了下眼,鬱悶的將頭撇開,眼不見為淨。
其餘人見狀哪還敢置喙,紛紛默契的低下了頭,將下巴縮在了脖子裡。
許攸衣無從得知此番變故,自覺守著貴女風範,翩翩有禮的帶著幾分關切,囫圇的打量了下司月恆周身,「可是哪裡磕著碰著?若有不適,殿下不必與本官客氣,直說便是,本官會替殿下著想一二,不致殿下受累。」
「阿姒姐姐!」
柳雲若自入了縣衙,便偷偷尾隨,跑的極快,絲毫不聽喬慎奴勸阻,身子掩在假山石縫間,已是拈了一罈子酸醋,他打眼望著,眼見著兩人從原先的兩三臂距離,越離越近,眼瞧著影子就要棲在一處,哪還忍得住?
提著下衫,一臉氣呼呼的,就蹦跳了出來,「他哪裡像是磕著碰著了?雲若才是真的磕著碰著了呢,你瞧,你瞧,好大塊青呢!」
這番打岔,自是失禮極了,可司月恆藏著些不能說的心思,花影綽綽間,耳尖墜著不甚明顯的紅暈,神色微斂,氣質雍華冷艷,久居後廷威懾眾人的高高在上,一瞬便顯露了出來。
這氣勢非一般貴女郎君所能承受,柳雲若瞬間便有些斂了聲息,可情敵當前,他怎能勢弱!
柳雲若氣焰一散,這勁卻還擰著,他下意識扒拉上許攸衣的臂彎,身子一瞬緊依上她,「阿姒姐姐,你不關心雲若,先關心個外人,是還在生雲若昨日的氣嗎?」
兩人姿態親密,相互依偎,在鳳朝,便是妻夫,光天化日下,也做不出來這幅情態,司月恆勾鳳眼狹長,不禁晦暗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