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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兄,你明明擁有了那麼多,相貌,地位,名聲,你根本什麼都不缺,所有人都捧著你,所有人都只在意你,而我呢,我只能呆在暗無天日的小院,等著你的那些好友散去,才能被放出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在爹爹面前誇讚你的待人處事,誇讚你的人心所向!你想過我是什麼感受嗎!
是,我是虛偽!我虛偽的一直頂著側侍所出庶子的名分,到處受人奚落,虛偽的躲在角落,只能羨慕的看著爹爹守在你的床榻前,日夜不捨得闔眼,就因為你比我降生的快了一步,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給奪走了!」
烏雲散開,月光淺薄,宋三郎幼時的面龐,翻湧著憎恨,絕望,厭惡,不甘,憤怒,狠狠的瞪著他,駭人的殺意席捲在眼底,緊隨而來的,是不顧一切的衝力,將他壓制在了船舷沿上。
容色半個身子都懸空在船舷外,呼嘯的風聲響在他耳畔,眼前是絢爛的煙火,四處都是鑼鼓喧天的吵嚷人聲,無一人注意到船舷角兩個幼小身影的爭執。
「我恨你,年前,你落水受凍,就該病死了,可偏偏你為什麼就好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才避開的所有人,推你下荷池?你知道我盼著你死,從白日盼到黑夜,盼了多少個日子嗎?」
「你……你就算……殺了我……這嫡子的名分你也……拿不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二兄,你怎麼還不明白?你我是雙生子啊,只能留其一的雙生子啊,哈哈哈……兩年前,你我六歲生辰,爹爹親口對著睡著的你,說的那番話,可惜你蠢,竟什麼都沒聽見……哈哈哈。」
雙生子,宋三郎竟也是爹爹的孩子?
容色茫然,驚愕的睜大雙眸,隨後身子一輕,在大片絢目煙花球又一次炸開瞬間,被推離了船舷,直直的墜進了江水裡。
人聲鼎沸,嘈雜混沌,他似乎聽見宋三郎失聲尖叫,被僕役們拉離船舷,爹爹面色蒼白的失神看著江面,手下卻是輕哄著渾身戰慄的宋三郎,對他輕語寬慰。
騙子!爹爹,他是騙子!
容色漂浮在虛空,清晰的看見宋三郎,得意的彎起唇角,對著江面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你去死。
「主君,這夜風乍起,江水湍急,以咱們的人手恐怕……」
「妻主,二郎他一定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們的孩子……」
「陛下登基之後,朝野上下,哪個不是夾著尾巴做人?宋府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撞到陛下的刀尖上。」
「宋府的二郎君丟了,調動官兵來查真兇,合情合理,陛下不會在意的。」
「無知蠢夫,眼下陛下正尋著世家的不痛快,豈會管是什麼緣故!起開!」
他的母親竟然無情至此,她往日對他的疼愛,竟都是假的麼?
容色凝著爹爹痛苦的看著宋母拂袖離去後,滿是無助,惶惶的神色。
心一下刺痛的,不忍再看一眼。
「色色,色色,快醒醒!色色!」
許攸衣,是許攸衣在叫他。
容色眼眶通紅的望著虛空,所有的一切像是砂礫划過,散了開去,乍然明亮了起來。
「阿……阿姒。」
桃花眼看著許攸衣近在眼前,牢牢握著他手,鬆了口氣的模樣,帶著口哭腔,抱住她,「阿姒,阿姒,容色,容色見到爹爹了。」
第76章 許攸衣直起身,沒再言語……
「餵, 許攸衣,好好的,想什麼呢?」
廢棄的冷苑裡雜草叢生, 廊下桃夭穿著身後宮君侍,御君品階的裝扮, 單手叉腰,不羈的一腳踩上許攸衣面前的欄杆, 屈下身子, 挑眉打量。
「我說了半天, 你眼神飄著, 遊魂似的, 怎麼?難道鳳君吊死在自己寢殿,慕煉月沒發作, 當做沒事人似的,下令封了鳳瀾殿上下人的嘴, 還有什麼旁的隱秘不成?」
「她一向如此,這數十年, 收在後宮裡的君侍, 不過都是仿著那袁姓君侍的模樣性情尋的,如今有了像的十成十的,鳳君又算得了什麼?我只是沒想到, 哪怕只一個替身, 她都能如此費盡心思, 生怕有人妒恨,再害了她的心肝。」
許攸衣心裡裝著容色,昨日他撲在她懷裡,兩眼通紅的叫喚爹爹, 一副過往坎坷,卻又難言的模樣,實在叫她在意。
只是趙凌肅突然橫死,竟是慕煉月先她一步,親手所致,這份狠絕,有些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要知道,慕煉月經營多年,為的不過就是制衡朝堂,坐享帝位,而趙凌肅是趙家人,趙家雖已不過問朝政多年,可門生遍布天下,絕非等閒可以撼動。
慕煉月此舉,說是昏招也不為過,反倒叫人看不懂她藏著什麼心思。
這也不怪桃夭大白日裡的會急著將她叫來這裡。
許攸衣忽閃了下眸子,將疑慮壓下,轉而眼神一錯不錯的看向,與從前袁孺人一樣妝容的桃夭,幾近挑剔的透出幾分打量。
「你這麼瞧著我做什麼?你還叫人家心肝?」
桃夭眼尾微挑,湊近她,盛極的容貌恣意張揚,指尖丹蔻盡染,拂了面頰,唇角輕勾,一副驚詫之態,「難不成這張臉,你也喜歡?」
「……」
氣息微頓,許攸衣一下黑了臉色,扇面呼在眼前放大的臉上,一把拍開。
「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