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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衣摩挲了下扇柄,不禁側了她一眼,約莫瞧出兩人是舊識,且這侍兒當著賭坊管事的面,向她告了狀,若她不帶走,只怕後事難料,許攸衣淡淡的垂了眸,「既如此,便先安排在縣衙外院,做些灑掃的活兒吧。」
管事一聽,便是有百樣手段也沒了法,當先要緊的,還是送走許攸衣,她這般一想,也就未做糾纏,囫圇的應付了幾句,捱著疼,喚來人,在許攸衣跟前走了圈。
這來的夥計自然都是生面孔,沒一個是陳曰覺著眼熟的,她腦門漸漸冒汗,眼見著人都快走完場了,都不帶吐聲的。
許攸衣早有所料,且此行只為令徐黑與劉汝加深猜疑,也沒真想一趟,就看出個子丑寅卯來,吩咐衙役將賭坊例行搜查了一遍,也就起身,領著人從賭坊聲勢浩大的走了出去。
「大人,不是卑職不盡力,是……」
陳曰一臉欲言又止,絞盡腦汁的想要挽回顏面,許攸衣手一揚,自是清楚她要說些什麼,她帶她來,其一是想令徐黑誤會劉汝留了後手,將侄女安排到自己身邊,藏了隨時殺個回馬槍的心思。
其二,便是想告訴徐黑,自己手裡有了把柄,訴訣陽實情的摺子不定就藏在誰手裡,等著發往京城,她動手刺殺,舊計重施,指不定就是自找死路。
而劉汝那裡,她來賭坊路上,就派衙役去了她住處,扮作賭坊打手模樣,砸了它個鍋碗瓢盆稀巴爛,中途還讓衙役們得意忘形的嚷點什麼,叫街坊四鄰聽見。
依著她對劉汝的幾分觀望,她大抵會怒火中燒,干點什麼來給徐黑也添點堵,耗費點元氣。
瑞鳳眼划過絲狡黠,許攸衣微微一笑,「陳捕快不必自責,本官可以看出你已經很盡力了。」
...
許攸衣大張旗鼓的鬧出動靜,沒砸出多少水花,叫旁人看了,不禁納悶,這茶館,酒樓里自然也就多了不少話。
食客們對香艷的八卦總是會格外注目,許攸衣從賭坊領了個美貌侍兒回去的事,也就不脛而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傳出了各種花樣。
容色撐著面青綢傘,頂著烈陽從牌坊柳樹下經過聽了一耳朵,心裡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與酸意,縣衙又不缺使喚的人,他在她身旁伺候,就沒見有哪裡還需要什麼侍兒的。
女子便是喜新厭舊,也沒許攸衣這般,幾日就巴巴的從賭坊帶人,往屋裡塞的。
且也不想想從賭坊出來的,整天在阿堵物里混,哪個不是一身銅臭!
哼,這時候怎麼不講究要身邊人心思乾淨了!
容色微擰了下眉,心底鬱氣更甚,他倒要去瞧瞧是何方神聖,讓許攸衣這般急著,非趁著辦案的時候將人領回去。
...
再說陳曰對許攸衣不加責怪,反而還安慰於她的舉動,甚是受寵若驚,之後,許攸衣便是要扔下她,命她領著喬房先回縣衙安置,也就沒了其他揣測,只一心想辦好了差事,不出差錯。
許攸衣甩開了一眾衙役的跟隨,甚是舒心的展了眉眼,總算可以好好逛逛這訣陽城,看看這裡的景兒了。
司月恆坐在品露軒窗下,透過一簇簇藍色花瓣的縫隙,瞧見她模樣,不禁微彎了眼,捂唇輕笑了一聲。
「殿下,怎麼了?」
因著司月恆一貫威嚴,甚少露出些旁的情緒,突然這如沐春風的一聲笑,實在令影穗生了些許好奇,什麼事能令殿下這般開懷,若是能摸到門道,往後拍馬,可就有了法子,不必干看著等殿下氣過去了,才敢說話。
「無事,本君待著悶了,想下去走走」,司月恆一瞬斂了笑意,渾然還是先前那個威儀赫赫,高高在上的鳳朝帝卿,方才的乍然一幕,就像是影穗的錯覺一般,看不到絲毫痕跡。
影穗有些失望的泄了氣,只能應諾。
因著司月恆刻意的瞅著許攸衣走的方向過去,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巧遇上了她。
許攸衣微微一愣,放下攤主熱情塞到她手裡,香氣四溢的餛飩,起身作了一揖,約莫是注意到司月恆一身尋常郎君打扮,她未曾直呼殿下,又未免司姓,叫人猜到他身份,只囫圇的喚了聲,「恆郎君。」
司月恆一身白衣錦緞長衫,站在風口處,墨發輕揚,即便竹木傘遮了大半的盛陽,渾身依然帶著絲難掩的貴氣,袖口處大抵是為了出外方便,特意收攏了不少,上頭隱隱泛著銀光,繁複的花紋似徐徐綻放,漸次伸展著垂向袖沿,渾然像似仙人初入凡塵,眉眼間露著些微的輕笑,遙遙的帶著絲新奇與探究,「這是什麼?」
勾鳳眼輕輕彎著,司月恆有些好奇許攸衣手裡冒著熱氣,令她只聞著便眉眼恬淡,甚是開懷的東西,是何物,他不禁邁上前,近到她身側,長長的髮絲交纏著她的烏髮,若即若離的隨風嬉戲。
這樣的親密無間,擱往日是絕無可能,可司月恆自然而然的就靠了過去,許攸衣微低了眉眼,笑著撈起一個,湊到他近前,引他細看,「皮薄肉厚,鮮而不膩,往日也就這深巷,味道才正宗呢,你今日可算趕巧了。」
「哦?」
司月恆嗅著香味,忽而覺得有了些食慾,他微微啟唇,像是試探的輕輕銜了一口,唇瓣形狀優美,微微抿動,光看著就令人覺著他吃的是什麼山珍海味,人間珍品。
許攸衣執著青花紋樣湯勺,不禁有些愣神,幾步開外影穗心頭一咽,瞬間握緊劍柄,險些拔刀而起,砍了那敗壞尊貴鳳朝帝卿清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