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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眸透過薄薄的水雲紗, 凝著黑影, 依稀辨清是一身箭袖收腰長衫, 束的她身形玲瓏有致, 利落幹練。
不禁下意識有了些警惕。
「阿姒, 你帶上容色好不好?」
他撩起簾紗,伸手去扯她衣擺, 她卻突然截住他腕,制止了他動作。
「夜深了, 你好好歇息。」
黑暗中,她壓低了聲, 將人按回榻上, 音色清冷,不容置疑的,透著股命令的意味。
容色眨眨眼, 瞬間聽話的不再動彈。
身上人見他安分, 自然而然的就鬆了力道, 站直了身。
「阿姒」,容色兩手扒拉錦被,只露出腦袋,似是不舍, 又似委屈的叫喚。
許攸衣身形一滯,下意識又看向他,不知是不是心軟,她唇瓣翕動了瞬,在無聲的沉默後,又如往常般的,和煦道,「我很快回來。」
話音落地,屋子裡瞬間一靜,容色坐起身,急忙赤足踏下床榻,支開窗子去瞧,月色淡淡,四處寂靜,哪還有什麼人影。
他泄氣的抿抿唇,有那麼一瞬覺著自己根本沒那麼受許攸衣看重,連她大半夜,要穿著夜行衣,與人悄摸摸的出去,她都未曾想過與他這個枕邊人透露分毫。
若不是他撞見,只怕會一直誤以為人整晚都陪著他,沒離開過一步呢。
...
慕芷遙身為前太女,算是大理寺刑獄關押的最棘手的一個階下囚。
獄丞是個小官,素日也見不著天顏,又苦於無人提點,自收押了這麼個燙手山芋起,就一直覺著要大禍臨頭。
她不敢怠慢,卻又怕過於奉承了,顯得自己瀆職懈怠,心思不正,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被一本參到陛下面前,治個降職流放。
可這越是擔心,就越是容易出錯。
她耳提面命手下獄卒,時刻不得鬆懈,一面又增添巡邏把守,一時人手不夠調度,就乾脆叫輪值的都來上夜。
擾的獄卒們精疲力竭,又不敢趁空偷懶,竟是連個打盹的功夫都沒有了。
這樣幾個時辰下來,大理寺內獄,幾個看守打了個哈欠,眯眼的功夫,竟是睡了過去。
許攸衣蒙著面,從暗處出來,見機越過她們,熟門熟路,輕而易舉的就給摸了進去。
一路暢通無阻的,就這麼見到了靠著牆壁,頭髮散亂,十分狼狽的慕芷遙。
她腳步停在牢檻外,揣著手,屈指敲了敲圓木柱,將人吵醒。
「太女殿下,別來無恙。」
許攸衣變了嗓音,熟稔的與慕芷遙打起招呼。
慕芷遙微張大眼,手腳並用的爬起,一下竄到牢門邊,攥著兩根圓木,喜色難掩道,「先生,你可算來了,快救孤出去,孤待在此處,甚是不適。」
「太女殿下莫急,我有法子救你,但不知殿下是否願意配合。」
許攸衣微擰眉心,有些嫌棄的退開一步。
「願意願意,請先生快講,孤一定照辦」,慕芷遙忙點頭,目光期冀的盯住她,連連催促,「先生若能救孤於水火,待孤出去,定少不得先生好處。」
「我不喜身外之物,殿下不必如此試探於我。」
她平靜無波的撇開視線,兀自背對她,踱了幾步,「陛下好顏面,凡事都喜立個冠冕堂皇的名目,令諸人信服後,再行事,單憑這點,殿下便尚有翻身的餘地。」
「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母皇沒了這個名目,孤便能重登太女之位,將齊王繼續踩在腳下?」
慕芷遙靈光一閃,「先生,孤該怎麼做?」
「殿下假意自裁,趁著獄卒趕來驚慌未定,只需咬死是齊王不滿你與她爭搶,故意撞到的你刀口上,借著爭風吃醋,意在謀奪你太女之位的謠言散播給她們,便可。」
黑布下,唇角微勾,許攸衣長身玉立,側眼斜向她,「之後,相信鳳君君上,會聯合朝臣,向陛下施壓,要求重審此案,不過殿下放心,此事不宜定論,鬧到最後,陛下就算不顧著自己,也得為著齊王的顏面,草草揭過,介時,廢黜殿下太女位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先生妙計,孤多謝先生指點。」
慕芷遙眼睛發亮,激動的朝她一揖。
許攸衣眼底暗光轉瞬即逝,淡淡的挑了下眉,「太女殿下不必客氣。」
...
「許攸衣?」
牧晉揉揉眼,一下越下屋頂,攔住人,「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穿著夜行衣做甚?」
狹小的巷道內,許攸衣無奈扯下面罩,「那你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屋頂上做甚?」
「本將軍當然是賞月」,牧晉抬抬下巴,看眼天上被遮了一半的月亮,取下腰間掛著的酒壺,遞給她。
「你難不成也是?」
他一臉不信的挑眉,「許攸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本將軍?」
「我瞞你的事可多了,這一時半會兒,也講不完,不如咱們邊喝酒,邊說?」
她伸手接過,靠上牆壁,猛的給自己灌了口,這才看向他,「畢竟賞月,也得兩個人,才有意思不是。」
牧晉狐疑的微眨了下眼,許攸衣不閃不避,眼波流轉,笑意瀲灩,倒是將他給看的有些臊了。
他兩頰發燙,忙側開視線,「說的也是。」
許攸衣輕舒口氣,笑著,與他碰杯,「那還等什麼?今夜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