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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封舟臉上的表情未變:「知道了,我壓縮下時間,儘可能三小時內抵達。」
融云:「路上小心。」
掛斷了電話,宿封舟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抬頭看向應奚澤:「應工,大概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反應結束?」
然而話落,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應奚澤依舊是背對著站在實驗台跟前,手上端端正正地拿著操作儀器,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提問般,就連動作也微妙地停頓在了那裡。
宿封舟隱約間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剛要邁步走去,便見到了視野中的身影突兀地晃了晃。
仿佛一個信號,心頭微微一跳,幾乎在第一時間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腦海陷入一片空白,不過是一瞬而已。
應奚澤閉了閉眼本想撐過這段突然的眩暈,驟然脫力的感覺卻是讓手中的刀片滑落。「叮——!」地一聲切斷了器皿中的菌絲。
然而瞬間仿佛被抽離的神志,讓他顯然也無暇顧及那麼多了。
天旋地轉,應奚澤在濃烈的下墜感中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攀附什麼。
眼見整個世界的平衡都要被徹底打破,忽然有一隻手從虛空中伸了出來,一把將他牢牢托住。
身體深處滲起的寒意讓應奚澤的嘴角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他感到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拽著他整個人直直地墜入黑暗的地窖。
而在視線淪陷黑暗的同時,唯有那個緊緊握著他的手掌灼燒得驚人,霸道無比地撞進了幾度淪陷的世界。
像是燒起了一團火,將周圍的黑暗一點一點地重新照亮。
許久之後,眩暈的感覺逐漸退去。
背上的濕透的冷汗很是分明,讓應奚澤從剛才忽然眼前發黑的狀態中重新地抽離了回來。
渙散的視線重新聚焦,一時間多少有些恍惚。
他低低地喘了幾口氣,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貼在宿封舟的身上。
頓了一下,應奚澤不動聲色地將人推開些許。
整個人所有的重量都抵在桌面上,緩緩閉了閉眼,試圖重新調整狀態:「……謝謝。」
宿封舟垂眸看著跟前始終跟他保持著距離的男人,微擰眉心。
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你生病了。」
只不過,用的是肯定句。
片刻的調整,讓應奚澤的狀態也已經逐漸調整了過來。
只是嘴唇還是有些明顯的微白,襯得整個人更像一件易碎的藝術品。
這次他並沒有拒絕回答:「今天多抽了點血,可能稍微過度了點,所以有些貧血。」
宿封舟見應奚澤走路的姿勢稍微還有些虛浮,仿佛沒有覺察到對方冷冰冰的視線,伸手將他扶到了沙發上。
隨手倒了一杯熱水遞來,垂眸看去,語調半真半假:「抽個血都能搞成貧血?應工,你這話很容易讓人懷疑是去參加了什麼違法的賣血活動。」
應奚澤伸手接過。
喝上兩口溫熱的,臉上的血色也終於回來了些:「例行體檢而已。」
宿封舟「哦」了一聲,聽起來隨口至極:「所以是之前在秋楓小區受了傷,需要去專門做個檢查?」
表現得再過漫不經心,也不過是在這裡等著套話呢?
回想當時宿封舟在秋楓小區現場去而復返,應奚澤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其他人是否受傷的事這麼跟耿於懷。
喝水的姿勢微微停頓了一下,他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宿隊想多了,只是老毛病。以前每個月也總要去體檢一次,我們研究院的人都知道。」
宿封舟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問題,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他的視線在實驗室里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剛才進行到一半的實驗器皿上。
留意到宿封舟看著的方向,應奚澤難得地接了一句:「已經損壞了,以後找時間重新再來。」
很平靜的語調,仿佛剛才的插曲之下,遭到破壞的並不是他之前花費了一個多月時間的心血。
宿封舟並不太懂科研人員的工作情懷,這會兒倒是有些感慨:「所以你這麼晚了還要來這,就是為了敬業地去完成這個實驗?難怪外面的人都對你們研究員充滿了信任,畢竟這麼積極地在尋求人類的求生之路。不像我們,成天就只知道殺人,人人喊打也不為過。」
消查部的現狀大家也都清楚,雖然每次擊殺的都已經是進入明顯異化狀態的感染者,但說到底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之前都還是大家的同事、戰友。眼睜睜地看著血濺當場,是個人都很難接受得了,經歷的多了,對於這些持槍的執行者自然也都心懷芥蒂。
不過對於這些,應奚澤始終有自己的看法:「不管是研究院還是消查部,其實都一樣。有的時候,殺人也是為了救人。」
宿封舟微微愣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便見應奚澤朝他看了過來,嘴角是一抹叫人看不懂的弧度:「而且宿隊,你又怎麼知道……救人,就不需要先殺人呢?」
就在這一瞬間,應奚澤整個人透著一股明顯的疏離。
跟平常時候的冰山狀態不同,明明就坐在跟前卻是遙遠地仿佛隔了另外一個世界。
宿封舟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剛要說什麼,遙遙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