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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駐守在周圍一堵最為嚴密的牆,所有的關注重心卻始終停留在護在身後的這個男人身上。
互通的精神圖景讓宿封舟隨時可以感受到應奚澤的精神狀態,不動聲色地引領著精神力聚集成了平靜的氣流,隔著時空進行著無聲的支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逐漸透支的體力狀態,緊隨而來的是吞噬過程中引起的強烈反噬。
逐漸釀開的膿水在周圍散發著汩汩的惡臭,整個身體基本已經完全融化以後,所剩下的那些殘缺的軀幹顯得愈發支離破碎。
然而應奚澤卻很清楚,只要依舊留下任何的一塊細胞,就能讓牠重新拾取新的重生。
這一次,他並不準備再給任何機會。
應奚澤頂住陣陣泛上的眩暈感,再次將匕首劃裂掌心的部位,流出的血液觸碰上那具乾癟的身體,像是極度霸道的侵略者,迅速地促使著所有的組織部位土崩瓦解。
直到最終只剩下那顆被腐蝕過半的頭顱,僅剩的那隻眼睛依舊直勾勾地注視著跟前的應奚澤,裂開的嘴角里傳出低啞的詛咒:「戰勝我沒有任何意義,阿澤,你能贏得過自己嗎……」
後面卡在嘴邊的笑語沒能出口,被迎頭砸下的金屬刀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宿封舟通過精神圖景的波動顯然也覺察到了應奚澤明顯波動異常身體狀態,本就煩躁到不行的情緒,瞬間就被這玩意兒羅里吧嗦的囈語給成功激怒了。
不止將刀子穿過那半顆頭顱插在了地上,還不忘狠狠地用力碾壓了兩下,暗暗磨牙:「都要死了還堵不上你的嘴!」
這樣的舉動落在眼裡,讓原本已經極度虛弱的應奚澤不由地勾了勾嘴角。
周圍的精神波動微微揚起,隨著風引領著低落的血液漸漸的覆上那顆試圖掙扎的頭顱。
終於,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尖銳的劃破夜空。
隨著片刻之後逐漸地回歸了寂靜。
最後那一小截頭骨徹底消融的那一瞬間,仿佛跟過去徹底告別的一個儀式完成,全身豁然放空的感覺下讓應奚澤身子一軟。
緊接著,便已經被旁邊的宿封舟眼疾手快地摟在了懷裡。
「屍骨無存,倒是很適合這玩意兒的死法。」
應奚澤聽到宿封舟的聲音從耳邊掠過,逐漸混沌的思緒下稍微顯得有些遙遠。
他非常努力地撐開眼皮,就連自己的聲音都仿佛是隔著時空傳來的:「說好的……三天,等我。」
宿封舟:「放心,我等你。」
最後的尾音落入耳中,才終於讓應奚澤沉沉地陷入了昏沉當中。
真正的吞噬現在才剛剛開始。
前面的一切都只是段前奏,就如零號所說的,最終要看的,是他到底能不能贏過自己。
這也是冀松一直沒有放心讓他去獨自處置零號的最大原因。
完成消查之後引起的巨大反噬才是最難不受控的那一步驟,以應奚澤向來冷漠厭世的狀態貿然動手,即便將零號徹底消滅,也不過是轉換出了一個新的「壹號」的誕生。
但很顯然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應奚澤知道自己能贏。
因為,還有人在那裡等他。
恍惚中,他感到有人緊緊地握住了他手。
然後就徹底地墮入了昏暗當中。
經過剛才的強烈消耗而虛弱至極的身體內部,忽然間開始逐漸地勾起了一圈濃重的火。
長期血液沾染的過程也全身上下的所有細胞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全面感染,這跟當年零號被迫他第一次注射試劑的不同,就像是所有的基因都突然被激發了活性,成片燥熱感湧起的同時,是仿佛有無數炸裂在身體各處同步爆發的感覺。
——疼。
潛意識裡只有這個感覺,就像是整個身體已經不再屬於他,而是處在一個極度灼烤的熔爐當中。
無數聲音的牽扯讓人一度崩潰地意圖撕裂出無數個自己。
不斷的崩裂,並且不斷的重組。
所有的意識在一片混沌當中都蕩然無存,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緊緊地扯住了他的腳踝,往底下的深淵無盡地拽去。
淪陷。
一路淪陷。
在這樣似乎尋找不到任何光明的世界裡,他似乎感到了一種全心的力量,冷漠、殘酷、卻又具有極度的誘惑。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仿佛在告訴他,嘗試著去勾到那個黑暗中的火光,就可以從這樣絕望無助的環境中徹底掙脫。
在這樣全身撕扯幾乎瀕臨崩潰的狀態下,似乎充滿了讓人無法抗拒的蠱惑。
他緩緩地顫了顫指尖。
全身上下完全不受控的細胞體,讓每一個動作的產生都充滿了艱難。
只能一點一點地往那邊挪動,無形中的意識體仿佛在逐漸地朝那裡靠近。
可以看到黑暗中伸出的觸手在試圖將他擁入懷抱當中,那是徹底擺脫痛苦地獄的唯一捷徑。
混沌中,每過一秒的時間,應奚澤仿佛可以感受到感官的進一步剝離。
有一種很清晰的感覺,似乎隨時隨地都在朝著不再是他自己的方向發生著改變。
迷迷糊糊中,他的手終於緩緩的抵達了火光的周圍。
馬上就可以離開這了吧。
這樣的念頭在幾乎無法思考的腦海中閃過,無聲地驅使著他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