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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些走神,宿封舟忽然看到視野中那個清瘦的人下意識地想要抬起垂落在床邊的手。
隱約間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的下意識舉動,讓他幾乎沒有猶豫地站了起來,將自己的手送入了應奚澤的掌中。
……
夢中當種,走馬燈似的畫面還在持續閃動著。
這一次,應奚澤終於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
跌落的針管還殘留著隱約的血跡,跟前的少年卻是像平日裡那樣咧著嘴角朝他露出了看似人畜無害的笑容,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阿澤,這樣的話,我們以後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你開不開心?」
當然不,怎麼可能會開心。
他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嗓子口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掐著,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把跟前的人推開。
然而就當手指觸碰到的時候,所有的畫面豁然轉變,少年的身影被逐漸地拔高拔長,迅速張大的瞳孔逐漸覆蓋了所有的眼白,鋪天蓋地的觸手從他的身邊蔓出,緊緊地將他錮在其中,原本無邪的笑容只剩下了一片森然:「放棄掙扎吧,你逃不掉的……只不過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而已,其實你已經跟現在的我,越來越近了。」
像是怎麼也無法擺脫的詛咒,不論內心如何的抗議和否定,卻依舊擺脫不了這樣的禁錮牢籠。
直到,應奚澤再低頭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左手在不知不覺間也已經逐漸變成了扭曲詭異的足肢……
前所未有的驚恐感瞬間衝上自己的腦顱,他第一反應是摸出了身邊的配槍,在徹底的絕望下緩緩地抵在了自己的下頜。
這樣的動作之下,所有的恐懼感似乎一下子蕩然無存,仿佛是一個早就已經預料到的結局,真當迎接這一刻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只剩平靜。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緩緩地用力,整個世界似乎都徹底安靜了下來。
然而就在準備徹底結束的那一瞬間,應奚澤忽然感到了一股溫熱的觸感,不知道是誰搶下了他手裡的槍枝,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隱約投落下來的光芒,讓他恍惚間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緩緩地睜開眼的第一時間,應奚澤看到的是宿封舟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不可避免地一陣走神,渾渾噩噩中莫名產生了一個念頭——長得還真,挺招人的。
宿封舟靠在床邊,為了配合應奚澤的姿勢,整個人顯然使用的是一種極不舒適的坐姿,在這樣長久的注視下笑了笑:「怎麼樣啊應老師,是準備要這樣子抓著我多久啊?」
應奚澤這才留意到自己還緊緊地抓著對方。
微微愣了下神卻沒有著急鬆開,反而是回憶起迷糊之間那隻將他拽離噩夢的手,認真感受般的,用自己的指腹在宿封舟的手背上輕輕地摩了摩。
「……」宿封舟這個最先開始調侃的人,在這樣完全不按套路的舉動下反而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將自己的手給抽了出來,「借你抓一會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別得寸進尺,豆腐不帶這麼吃的。」
應奚澤抬眸看了過去:「需要的話,我可以支付費用。」
宿封舟被哽住:「我不賣身。」
再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眼裡的表情仿佛是在說:原來你居然是這樣的應奚澤?
應奚澤並沒有辯解。
連夜的噩夢讓他整個人現在依舊有些暈乎,最主要的是全身上下不知不覺間已經大汗淋漓,所有的衣衫依舊都貼在背脊上,讓他感到極度的不適。
等等,說到衣服……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應奚澤緩緩地拉開被子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天他去實驗室見冀松的時候穿的好像並不是現在這身。
宿封舟留意到了應奚澤的舉動,清了清嗓子說:「別看了,你是不知道昨天單是回來的路上你就出了多少的冷汗,放你這樣全身濕透地去睡覺,遲早得發燒得更嚴重,我就直接給你換了。」
應奚澤沉默了片刻:「……直接換的還是?」
宿封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得先擦乾了。」
應奚澤:「……」
宿封舟平時跟七組的人常年出任務,偶爾進到惡劣的環境當中,什麼樣的情況可以說是都見多了。
而且面對應奚澤昨天那麼一個完全是病美人的狀態,本來也是真的沒有起過半點的歹念,可是這個時候被應奚澤忽然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莫名地居然感到有些心虛。
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補了一句相當欲蓋彌彰的話:「咳咳,放心吧,不該看的地方絕對沒看。」
應奚澤:「。」
過了片刻,他問:「可以麻煩出去一下嗎?」
宿封舟挑眉:「用完就丟不合適吧?」
應奚澤:「……沒有要丟你。」
話落之後大概隱約也感覺到了其中很容易讓人誤解的歧義,多解釋了一句:「我需要先洗個澡。」
「你洗就洗……」宿封舟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怎麼說呢,總不能夠是害羞了吧?
他仔細地往應奚澤那張緊繃到完全看不出表情的臉上多看了兩眼,換了個安慰的語調:「放心吧,我不看。」
話音落下,應奚澤的臉上隱約間出現了幾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