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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九年越說越慢,此刻為了讓謝吉祥和趙瑞能記住,他一字一頓,說得特別清晰。
「第一名死者名叫田正真,南嶺人士,出身耕讀世家,家中並不富裕,他年少成名,在嶺南一帶是有名的神童,年紀輕輕便高中舉人,二十歲便上京殿試,雖然殿試落榜,卻沒有喪氣,依舊認真讀書。」
「不過他為人低調,不怎麼同人來往,只跟同省的秋淳風來往,兩個人在落榜之後,於京中盤桓幾日便離開,直到兩人死亡,同窗這才知他們兩人一直留在燕京,沒有歸家。」
「秋淳風比天正真大了四五歲,祖上原是商戶,家中頗為富裕,後來他曾祖為了長遠之計,把善於讀書的小兒子單獨分出來捐了個官,秋淳風這一支便專走科舉一途,他沒有田正真年少多才,卻也很勤奮,同窗都說他刻苦努力,今年沒考上實在惋惜,但來年一定能
有功名。」
「這兩個人,都屬於舉人中的佼佼者。」
之前也說過,許多書生會滯留燕京,也有部分落榜之後會遊歷天下增長見聞,因此十天半月不同家中聯繫,或者送的信在路上丟失也有可能,這兩個人在四月末離開燕京,直到六月初已經死亡數日,這期間去了哪裡,又為何而死,一下子成了謎題。
原本這個案子並不算很重要,也不惹人眼神,但當死者身份被查清,立即成為燕京百姓與官爺們關注的話題。
畢竟能考中舉人,已經可以當官,兩個年輕舉人一看便年少有為,以後還不知能走多遠。
這種情況下,兩人的被殺一案便驚動了聖上,當時就命謝淵亭務必儘快破案。
從那時起,謝淵亭便忙碌起來。
當時這個案子,謝吉祥跟趙瑞都有耳聞,只是兩人不知這個案子最終會同自己扯上關係。謝吉祥只知道父親為此忙碌,連家都沒時間回,那時候的她,更多的是心疼父親。
只是沒想到,這個案子不僅害了兩個年輕有為的書生,也害死了刑名天才謝淵亭和一等仵作朗晉。
謝吉祥抬頭看向邢九年,問:「其餘的線索呢?」
邢九年道:「當時師弟只負責驗屍,其他的線索他沒怎麼跟謝大人交流,能告訴我的只有這麼多,不過……」
「對於這兩個死者,師弟總覺得還有什麼他沒有查清,」邢九年道,「當時我還答應他,說有空了同他一起復檢,沒想到……」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天人永隔。
那兩名神秘而死的書生,也神秘消失在義房內,從此再無蹤影。
他們即便想要復檢,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邢九年一口氣說了一刻,終於把所有的線索都說清楚。
說到這裡,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而此刻的謝吉祥和趙瑞,卻也寂靜無聲,兩人安靜地推敲著這些線索,想要找到合適的調查方向。
後衙的明堂中一時間安靜至極。
大約沉寂了有一刻之久,謝吉祥猛地抬起頭,看向也似乎有些明悟的趙瑞。
「屍體!」兩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謝吉祥的刑名本領都是謝淵亭一手教導出來的,她的思維方式和探查手段跟父親如出一轍,面對同
樣的案子,她的思路跟謝淵亭似乎也是一致的。
但是當年發生的一切,他們現在看不見,而謝淵亭離開之後的故事,他們卻都知道。
對方銷毀了證據並且偷走了屍體。
雖然屍體也是證據的一種,但跟刑部里堆放卷宗畢竟不同,兩個人雖然已經腐爛,卻依舊是完整的,要想把這兩具屍體從刑部偷出去,需要用大力氣,也需要更多人手。
對方偷走屍體,本身就是暴露自己的一種危險行為。
「但是對於真正的兇手來說,死者的屍體若不偷走,很可能會讓他身份暴露,」謝吉祥若有所思道,「這一點對對方來說很致命,所以他必須要偷走屍體,千方百計銷毀。」
然而一個人的力氣是有限的,這個真兇力氣再大,也不能一口氣把兩具屍體偷走,他很可能有幫凶。
趙瑞道:「刑部跟大理寺只屬於普通的堂部衙門,防衛自不可能有儀鸞司森嚴,這也給了對方可乘之機,但再如何不森嚴,也畢竟是堂部衙門,不可能讓對方如入無人之境。」
「邢大人,刑部的義房是否位置偏僻?」趙瑞問。
正因兩年前的案子,所以在成立皋陶司之初,對於皋陶司大獄和義房的位置做了很周密的安排,皋陶司位於大理寺邊緣,但義房卻深陷其中,挨著掩在一片竹林中,若想進出竹林,除非身懷絕技,否則絕不可能。
刑部當年的義房肯定不是如此。
邢九年嘆了口氣:「是的,義房畢竟晦氣,能放在刑部衙門裡,也是為了探案方便,一般的義房或者義莊都不會設立在衙門內,而是緊鄰亂葬崗之類的地方,刑部的義房自然在後門附近,距離後巷不過只有一堵牆。」
一堵牆,擋不住賊人。
趙瑞捏了捏鼻樑:「本官明白了。」
「當年這個兇手,對刑部之事了如指掌,他算準了刑部對於義房的嫌棄,在屍體被發現之後,幾經周旋,掌握了刑部探查的進度。」
若是刑部無能,沒有查到有用線索,他自然也不用打草驚蛇。
當案子成為懸案,被擱置一旁,時間久了慢慢銷毀證據,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比如此膽大包天肯定要好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