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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瑞提醒她,謝吉祥才發現吳大光一直緊緊扣著腳上的大拇指,顯得分外緊張。
他在撒謊。
謝吉祥清了清喉嚨:「寅時城門還未開,吳大亮能去哪裡?他最多只能去運河碼頭沿岸的棚戶區,那邊有許多商戶,他……」
他如此說著,吳大光的臉便立即漲得通紅。
吳韓氏一看她這麼針對兒子,立即就有些惱火,卻又不敢惹官爺,只好強著道:「不就是拿錢去耍,又不是多大事。」
拿錢去耍這幾個字就很有些門道了。
「拿多少錢?去了哪裡?他是熟客還是生客?」謝吉祥淡淡問。
吳韓氏被她如此刨根問底,臉色也很不好看。
剛還為了兒媳婦的死哭天喊娘,現在一被人說兒子不好,這才顯露出真實的態度。
對她來說,兒媳是很重要,卻也沒有她肚子裡出來的男娃娃要緊。
「就是……」吳韓氏結結巴巴,「就是那些地方唄,官爺你年紀輕輕,你不懂。」
一說謝吉祥不懂,謝吉祥反而明白過來。
吳大亮這是拿錢去尋歡作樂去了。
運河碼頭有內外兩處,一般四層以上的商船都在城門之外的大碼頭停靠,那邊的商船可以日夜不歇,碼頭臨近的窩棚區自然人口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暗門子是最多的。
做苦勞力的男人,有許多都是孤苦無依的光棍,有了錢自然要拿去找樂子,他們根本不計較那些暗門子長得美醜,是否能歌善舞,只要是個女人,就能摟著一起進門。
謝吉祥沒想到,有
家有室的吳大亮居然也會去。
就在這時,殷小六快步跑了出來:「趙大人、謝推官,裡面有結果了。」
謝吉祥跟趙瑞便立即停了審問,叮囑蘇晨看住這一家,然後便直接進了祠堂。
此刻的祠堂里,已經算是燈火通明。
邢九年自己點了油燈,讓整個祠堂都亮堂起來,他蹲在死者身邊,用帕子小心翼翼擦乾淨了死者臉上的厚粉。
出乎謝吉祥意料,死者周紫娟居然是個很漂亮的清秀佳人。
她柳葉彎眉挺翹鼻,很是有些娟秀。
這樣一個女人,她的丈夫居然還要去嫖?
謝吉祥一時之間有些無語。
趙瑞冷笑一聲:「男人還不都這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謝吉祥:「……」
我瑞哥哥罵起人來真狠,連自己都不放過。
大抵是想起趙王爺,總歸趙瑞罵完舒服許多,他低頭看了看無言以對的小姑娘,想了想竟又補充一句。
「以後且得仔細看,人心險惡,便是面容頗善者也不一定就是好人,你本就心善容易心軟,外出行走小心為上才是。」
謝吉祥:「……」
怎麼又教育起我來了?
不過,趙瑞這般苦口婆心,謝吉祥心裡倒是泛起一絲暖意。
如同冬日飲入一杯烈酒,渾身都是妥帖。
有瑞哥哥在,真好。
————
邢九年倒是對死者的長相毫不在意。
他耳朵里都沒聽到趙瑞的話,此刻竟是一臉凝重。
「趙大人,謝丫頭,」邢九年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微微嘆氣,「死者的子宮差不多位於恥骨上二三指寬,死者應當已經有了一至兩個月身孕,具體月份還得再查。」
謝吉祥一聽這話,立即覺得心中難受。
這個無辜的小生命,隨著母親的死亡而匆匆夭折。
邢九年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吳周氏剛有孕,常人大概看不出來,她是被人勒死後才吊起,脖子上的勒痕很清晰。」
邢九年指著周紫娟的脖子給謝吉祥講:「你看,死者後頸處沒有繩索相交痕跡,兇手應當是用細長的樹枝或者硬物勒死她,過程中吳周氏幾經掙扎,在脖子上留下多處傷痕。」①
謝吉祥蹲下來,認真聽邢九年講解。
邢九年指著其中兩道泛白的傷痕道:「死者死亡之後,兇手依舊在用力,因此脖頸上留下了大片的白色傷痕,沒有出現血蔭。」②
謝吉祥認真看著周紫娟的傷口,發現確實如邢九年所言,她的傷痕位置很具有代表性,同《洗冤集錄》所描述一致。
謝吉祥道:「如此可以推斷,兇手行兇時很猶豫?或者說對方沒有經驗?」
周紫娟已經死了,並且停止掙扎,兇手依舊在使勁勒著她的脖頸,讓她的脖頸處呈現出一片交錯的白痕。
邢九年沉吟道:「都有可能,不過死者的這身嫁衣是死後立即就被穿上的,若非如此,那雙小了一指寬的繡花鞋吳周氏一肯定穿不上。」
屍僵開始的時間有長有短,這身嫁衣肯定不是死者本人的,那麼一定是兇手帶來,死者死亡之後,若是按照短時,一刻便出現屍僵,衣服便不太好穿,再想把她這麼順利吊在房樑上會更難。
謝吉祥道:「如此說來,也不能說兇手倉促殺人。」
對方帶著嶄新的嫁衣,先殺人,再換衣,最後還給死者畫了一個濃重的妝,一看便是早有預謀。
可這個兇手為何要如此做?
邢九年捏起周紫娟的手,又道:「死者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就只剩下手指上斷裂的指甲。」
謝吉祥定睛一看,發現周紫娟一雙手十個手指上只有右手的中指短了一截指甲,露出鮮紅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