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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讓人想到十五年前的舊案,也不是為了嚇唬人,單純是為了退親。
若不小心被人查明真相,那也並不叫人懊惱。
她作為三姑娘的嬤嬤,能心狠到殺人滅口,雖然證據確鑿,但蔣家也會害怕,作為主人的三姑娘,到底在其中產生了什麼樣的作用。
他們會懷疑,她其實是知情人。
如此一來,親事依舊不成。
顏嬤嬤幾乎用自己一條命,為金三姑娘搭建了一條通天之路。
無論以後如何,蔣家的那個中山狼,再也碰不到姑娘一根手指。
而柔弱單薄的三姑娘,未來是否還能不能有親事,這都不重要了。想必了解三姑娘性子的顏嬤嬤一早就知道,對於三姑娘來說,自己活過這一輩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奶娘,奶娘,用奶水哺育,養育長大,便也是娘。
顏嬤嬤看著謝吉祥,終於露出了一個舒心的笑。
雖死猶生,她不後悔。
————
吳大光沒想到自己機關算盡,最後竟然栽在了同黨手中。
他呆愣愣站在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整個人都和恍惚了。
謝吉祥打開顏嬤嬤珍藏的匣子,從裡面取出五封書信。
大齊的官驛官員充足,辦事也很穩妥,每
一封信件到了官驛,全部都會被加蓋當日的郵戳。
顏嬤嬤跟吳大光通信的郵戳,從兩個月前開始,大約半月一封,時至今日剛好四封。
每一封的郵戳上,都有六里堡字樣,那是從六里堡官驛發出的。
謝吉祥舉著那幾封信,看向了吳大光:「吳大光,你可知這每一封信件,都是你聯合殺人的證據?」
吳大光又怎會不知?
所以他每一次去寄信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而且也都是趁著有事去六里堡時才會去驛站,平時根本不會往那邊行走。
甚至每一次收到顏嬤嬤的信之後,他都謹慎地把它燒毀,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明明是為了沒有殺人時間,為了案子跟自己沒有關聯才如此合作,可最後卻到底因為合作留下了關鍵證據。
吳大光站在那,一臉的頹唐。
李素梅坐在木凳上,她仰頭看著自己的丈夫,終於哽咽出聲。
「你又是何苦。」
她輕輕攥著丈夫衣裳的下擺,似乎怕他就這樣消失不見。
「沒了孩子,我好歹還有你,現在這般,我要如何而活?」李素梅哽咽得不能自己。
吳大光眼中通紅,他不敢去看李素梅,反而低頭狠狠看著那一對沉默的父母。
「我為何如此?還不都是他們逼的?」吳大光聲音凌厲。
「從小到大,家裡有什麼都要先緊著弟弟,是,我是長子,我本就應該付出,我毫無怨恨。」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付出也必須真心實意,而且單純的付出也顯得微不足道,我得千百倍對他好,才能立足下去?」
「我得下地,得去南郊搬貨,賺來的錢,得養活整整一個家。為什麼他就可以出去花天酒地?明明都是兒子,我就一定要吃這份苦。」
「這也就罷了,誰叫我是長子,誰叫我生來就有個討債鬼一樣的弟弟,」吳大光道,「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害了你,害了我們的孩子。」
「從小我就喜歡你,就連三妹都知道,我心裡有多重視你,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能跟你舉案齊眉,能兒女雙全,但我娘不喜歡你,覺得你柔弱無力,不能跟我一樣替我弟弟賣命。」
這話聽得太叫人難過了。
大齊行至今日,百姓頗為
富足,家家戶戶養育三五個孩子其實不成問題。
像吳家人這般只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倒還算少數。
然而做父母的總是偏心,卻也總有個限度,即便偏袒其中的幾個,另外的也都還是親生骨肉,哪裡能成仇人看待。
吳家父母這般,吳大光能強撐到今日沒分家,也是奇了。
吳大光冷冷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說道:「他們不讓我娶,我自己拼了命也攢到了聘禮,終於把你娶回家,可是我沒想到,我的一腔熱血和滿心歡喜,都成了他們欺辱你的最好藉口。」
吳大光如此說著,似乎要噴出血來:「自從你過門,家中的活計幾乎全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甚至大亮兩口子的衣裳,也要你來洗,可你為了我,從來不說一句苦,總是勸我忍一忍,待以後有了孩子,咱們就分出去單過。」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讓周紫娟聽到,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如此惹得弟弟害怕,才有了當時他們的心狠手辣。」
吳大亮面色灰敗,喊道:「大哥,我不是……」
但吳大光根本不理他,他只是對眾人說,他絕非狼心狗肺之人,他的妻子也是此案的受害者。
吳大光低頭摸了一把眼淚,不再看父母,而已不去看痛哭失聲的妻子,他很平靜道:「你們嘴上說,周紫娟生了娃娃給素梅養,以後給我養老送終,說到底,還不是不想讓我們兩口子留在這個家,繼續為你們賣命?」
「素梅沒過一個孩子,又很細心,周紫娟剛一有孕素梅就知道了,甚至還替她歡喜。」
「但我不歡喜,我恨不得這一家人都死了,才能為我們的孩子抹平未曾降生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