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頁
謝吉祥道:「我看到其中寫,當年那個工頭偶爾也接一些窯樓的差事,給他們搬運家具、貨物,或者偶爾幫忙修補屋舍,這樣的差事,所得比一般的差事要豐厚一些,畢竟進出窯樓的名聲不好,有些長工不願意去。」
「瑞哥哥你說,孟繼祖是否去過?」
趙瑞臉色微變。
他閉了閉眼睛,突然道:「天寶三年,蘇紅棗一家被同興賭坊禍害,待到天寶六年,蘇紅棗便被送進紅招樓,天寶八年開始接客。」
也就是說,在天寶六年一直到天寶十二年,蘇紅棗一直都在紅招樓。
而孟繼祖案發時,是在天寶十年。
如果孟繼祖恰好去過紅招樓,又恰好見過蘇紅棗呢?
雖然這個想法頗為驚悚,還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巧合,但是謝吉祥和趙瑞就是忍不住要往這地方想。
謝吉祥所想也是如此。
她略壓低了聲音,對趙瑞道:「我當時就很懷疑此事,畢竟紅招樓是慶麟街最紅火的窯樓,那高高飄搖的紅燈籠,日夜不歇,總是燈影搖曳。」
趙瑞略一沉思,道:「雖然年代已遠,但當年同孟繼祖一起做長工的人不可能一個都尋不著,尤其那個工頭,一定知道些什麼。」
他招來蘇晨,吩咐兩句,然後又對謝吉祥道:「當年姚大人的目光一直放在孟家村,總覺得事出同孟家村有關,因還未發生蘇紅棗一案,所以並未關心過紅招樓。」
但是現在不同了。
這麼多案子堆疊在一起,其中緊密卻又生疏的聯繫讓人不寒而慄。
這個細小的線索,或許會成為破案的關鍵。
謝吉祥繼續道:「然後我又仔細看了看卷宗,當年孟家莊的花都是要送往燕京最大的花市,一部分通過花商賣入各處富戶人家,另外一
部分則匯入長信宮花房,用以培育新一年的花卉。」
剩下的小部分自然就零零散散售賣,這也不過是補貼些路費而已。
謝吉祥道:「但是韓家同他們都不一樣。」
孟家村的人全部種植牡丹,各種顏色,各個品種,爭奇鬥豔。
他們都花由里正同意運送售賣,按照苗畝給各家分錢,但韓家自從搬來孟家村,他們家的花就都是自己售賣。
「韓家種的並非只有牡丹,除此之外,所有名貴花木,包括茶花、玉蘭、君子蘭等也都能種植,並且培育出品相不錯的品種。」
他們家的花,有自己的花販來販售。
不過可以猜測,他們家的花比千篇一律的牡丹要貴一些,收入自然要好得多。
謝吉祥頓了頓,說:「瑞哥哥,你說韓家的花會賣入紅招樓嗎?」
若說哪裡的花最稀缺,自然是戲樓、酒樓以及窯樓。
韓家的花品類繁多,又經常可以按照花期出貨,估計會很受這些商戶的喜歡。
謝吉祥同趙瑞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彼此眼眸里的慎重。
如果案子真的不是單純的連環殺人或者恩怨情仇,一旦牽扯到紅招樓,再聯想到背後的同興賭坊,這個案子一下子就變得複雜起來。
謝吉祥低聲問:「瑞哥哥,你覺得這幾個案子有關嗎?」
天寶十一年牡丹骨雙屍案,天寶二十三年蘇紅棗死亡案,牡丹骨新屍案,甚至……甚至天寶二十一年的書生案,是否都有內在關聯?
謝吉祥不能確定,但她總覺得,在一場又一場的夏雨之後,天氣會越發晴朗。
遮蓋在頭頂的烏雲會慢慢散去,還給燕京百姓一個秋高氣爽的金秋時節。
趙瑞低頭,看著謝吉祥。
小青梅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剛剛被夏雨洗淨,此刻在她眼中,甚至有雨後清空的彩虹色彩。
那麼美,那麼亮,那麼動人心魄。
趙瑞微微頷首:「即便沒有聯繫,我們也可以慢慢摸索出線索來。」
「只要有一絲一毫的線索,我們就能找到答案。」
聖上許多話都沒有說,即便面對趙瑞這個「表外甥」的時候,他也不會把自己內心的打算都說清。
但趙瑞不能不懂他,或者說,他不能不去自己領悟聖
上的深意。
天寶皇帝那蒼白的臉,冰冷的手,甚至微弱的話語聲,都在告訴他,聖上撐不了多久了。
他讓他抓緊,讓他務必要在自己殯天之前查清謝淵亭一案,就是為了在自己生命的盡頭,還給忠臣清官一個清白。
當年的案子糊塗,他那時重病在床,無力更改結果,也無力挽救謝淵亭的命。
但是……他不能不挽回自己的錯誤,挽回清官的身後名。
一旦他殯天,撒手人寰,成了先帝。
便是繼帝有心平反冤案,也不可能在剛繼位時,且以他對殿下的了解,殿下對聖上孺慕之情深重,這個案子最終可能不了了之。
他了解殿下,聖上也了解自己的兒子。
所以,聖上才讓他抓緊。
他英明了一輩子,是人人稱頌的明君,不想最後的最後,落下冤殺忠臣的污點。
趙瑞明白聖上的心思,所以他拼盡全力,也要在這個夏日了結舊案。
無論哪個,無論兇手是誰,一定要緝拿歸案。
趙瑞抬頭,看到了青梅巷幽靜的巷口。
身旁的行人漸漸離去,最後只剩下他們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