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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好被子,宋虞依然在安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面朝著他。
許是做了什麼美夢,她甜甜地笑了起來,小梨渦被散亂的長髮蓋住。
他面色柔和,將她的鬢髮挽到耳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松鶴堂中,老夫人自然還沒睡。
宋溫卿簡短地與祖母解釋了幾句,隱去一些事,讓祖母放心,又馬不停蹄地前往皇宮。
待他離開,老夫人的眉又皺了起來,她嘆了口氣,道:「皇上怕是……」
撐不了多久了。
眼見著便要到新年,然而這個年,不會過得安生。
轉眼,除夕已至。
自從那日宮宴見到梁王后,皇上便再次陷入了昏迷,每日有名貴藥材吊著命,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已時日無多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個春節。
不過朝廷之事自有大臣過問,百姓們也不會人人自危,年味愈濃,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春聯,爆竹從三四日前便開始響,連綿不絕地,如一聲聲驚雷。
因著晚上有守歲的習俗,宋虞特意早睡晚起,又花了好一番工夫梳妝打扮,不知不覺日上三竿。
今日暖陽和煦,她輕快地來到松鶴堂,祖母和哥哥正姿態閒適地坐在藤椅上閒話,微風輕吹,茶香裊裊,溫馨恬淡。
宋虞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
「阿虞,怎麼不過來?」宋溫卿發現了她,朝她招招手。
宋虞回神,提著裙子走過去,乖乖地行了禮,又轉了一圈,歡快地問:「今日我好看麼?」
「好看,」宋溫卿上下打量她,很久才繼續道,「特別好看。」
又是這句,哥哥一點都不會誇她,除了好看就是可愛,不知是敷衍還是詞窮。
宋虞十分不高興,氣呼呼地坐到了一旁。
老夫人轉頭與宋溫卿笑言:「你看阿虞,起得晚也理直氣壯的。」
「她向來有理,沒理也能說成有理,」宋溫卿望著冬日暖陽,「她下一句定是『哥哥真不會誇人』。」
宋虞哼了一聲:「才不是!」
她清清嗓子,揚聲道:「哥哥好敷衍,你的文章做得那麼好,連皇上都贊過,可是見了我只會說好看,不是敷衍是什麼?」
老夫人與侍候在一旁的林嬤嬤對視一眼,笑意深深。
宋溫卿苦思冥想片刻,終於想起一句最近看過的詩詞,連忙道:「寒玉細凝膚。情歌一曲倒金壺。冶葉倡條……」
他頓了下,沒再說下去。
宋虞眨眨眼,疑惑地歪頭問:「後面的呢?」
「忘了。」他微微垂眸,輕咳一聲,捧起一杯茶。
宋虞狐疑地望著他,哥哥向來過目不忘,怎麼可能不記得了呢?
正要詢問,宋溫卿忽然開口:「阿虞,從宮中回來那日,你說要為哥哥泡茶,今日正合適。」
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她撓撓頭:「我沒泡茶麼?」
「你在馬車上睡著了。」
哦,她想起來了,那日受驚之後,見了哥哥便覺得安心,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後來似乎還是哥哥抱她回來的。
想到這裡,她連忙站起身:「那我先去準備了!」
望著宋虞走遠,老夫人斂去笑容,問:「溫卿,你與阿虞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以往遇到什麼趣事,宋虞都會講一講。
但是宮宴那日發生的事,宋虞卻絕口不提,等她問了才會說兩句,她這才起了疑心,著人查了查,終於知曉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這事早已解決,宋溫卿便坦誠地將整件事告訴了祖母。
「沖喜?」老夫人恍惚了一下。
宋溫卿眸中微黯,萬幸他賭贏了,不然阿虞便成了宮妃。
大周有宮妃殉葬的習俗,不管位分多高,無所出便要殉葬,這才是他真正怕的。
阿虞是二月初的豆蔻花梢,青嫩、鮮活、可愛,不該將生命葬送在冰冷的皇陵中。
她會如他所願,好好地過完這一生。
老夫人穩了穩心神,沉聲問:「溫卿,若皇上再次醒來,直接送了封妃聖旨過來,你當如何?」
宋溫卿靜了一會兒,低低道:「不會的。」
他不會醒的。
他的語氣比以往更為平靜,似乎真的只是在閒聊。
卻在一息之間決定了萬人之上的天子的生死。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宋虞。
恰巧,宋虞遠遠地走來,宋溫卿似有所覺,抬眼看去。
少女眉眼含笑,如他念的那句詩一樣,寒玉細凝膚。
他的眼底便也蘊了幾分笑意。
老夫人久久地凝視著他們二人,思量片刻,在心底落下一聲嘆息。
看來,有些事要提前告訴他了。
第23章 .擇婿他要為阿虞擇選一位好夫婿。
夜晚,爆竹聲不斷,紅綢飄搖,長安城變成一座不夜城,處處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景徽侯府,老夫人早早地便放了下人歸家,與家人團聚,是以府中人數寥寥。
雖然不比別處熱鬧,但是也不冷清,宋虞與宋溫卿坐在祖母兩側,紛紛為祖母夾菜,口中說著吉祥話,溫馨而寧靜。
「夠了夠了,」老夫人笑容滿面地擺擺手,「再說下去我就得活三百年了。」
宋虞叉腰:「哪裡夠,祖母可是要活一千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