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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沉穩又安定,宋虞揉揉鼻子,掩去唇邊的笑意,哥哥的聲音怎麼這麼好聽。
風雪還在肆虐,宋虞提著裙子艱難地往上走,腳下踩的極重,盡力保持著平衡,走得極為專注。
終於走上高高的台階,宋虞正要回頭,檐上的積雪不堪重負,滑落下來,落了她滿嘴。
她呸呸兩聲,著急忙慌地踏入府中,自然沒瞧見宋溫卿聽了寒露的回話後,掃了一眼門外的侍衛。
那一眼似是漫不經心一顧,兩個侍衛卻覺得猶如千鈞之重,慌忙低下頭。
被眾人簇擁著回到老夫人的松鶴堂,進入溫暖如春的暖閣,宋溫卿解下大氅交給長隨,朝祖母深深一拜。
老夫人早已熱淚盈眶,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哽咽道:「溫卿,可有受什麼苦?」
雖然宋溫卿已經全須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宋虞忙上前扶住祖母,笑道:「祖母哭什麼呀,哥哥不是好好的嘛。不過您要是再不讓哥哥吃飯,哥哥可能就餓壞了!」
一句話逗笑了滿屋子的人,暖閣中充斥著歡聲笑語。
她向來古靈精怪,老夫人親昵地颳了刮孫女的鼻子,終於坐了下來。
三人落座,暖鍋子早已開始咕嚕咕嚕冒泡,濃郁的奶香湯底與鮮嫩的山珍肉片摻在一起,雲霧慢慢升騰,香味飄進鼻間。
見了哥哥,填飽肚子就成了頭等大事。
宋虞餓了許久,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但是舉起筷子前,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宋溫卿。
離家兩月,他似乎憔悴了一些,又清減了不少,不過儀態依然自有一番貴氣。這樣挺拔,這樣俊秀,長安未出閣的姑娘都為他魂牽夢縈。
她握緊了筷子,也不覺得餓了,只望著宋溫卿微微出神。
「阿虞,愣什麼呢,碗裡都快摞成小山了。」老夫人適時開口。
宋虞低頭,不知何時,哥哥已經給她夾了許多菜,而他碗中空空。
「沒什麼。」宋虞掩飾地咬了一口菌菇,鮮嫩的汁水瞬間充斥著口腔,鮮的她想落淚。
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宋虞回神,發覺宋溫卿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她愣了下,笑眯眯道:「哥哥,怎麼啦?」
從小她就懷疑哥哥有讀心術,總能一眼看穿旁人的心思,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他。
小時候她喜歡吃街上的點心,偷偷讓丫鬟買回來,哥哥就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她也覺得他猜出來了,只好認錯。
再長大一些,她有了姑娘家的心思,哥哥倒是很少會用這種眼神審視她,不知是因為猜不透還是猜透了。
頂著他的目光,宋虞故作鎮定地喝了口湯,手一抖,灑了大半,順著唇角流下來。
「阿虞!」老夫人驚呼一聲。
宋溫卿已經有條不紊地拿起手帕幫她擦拭,這是他做慣了的事。
宋虞微微抿了下唇,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
他眉心微皺,目光專注地盯著她下巴上的湯漬,一邊輕柔擦拭一邊皺眉道:「阿虞,怎麼這麼不小心?」
薄唇輕啟,喊著阿虞時的聲音格外好聽。
宋虞有些臉熱,別開眼小聲嘟囔:「哥哥那樣看著我,我害怕嘛。」
她的聲音是綿軟的,說什麼都像在撒嬌,低聲說話的時候猶如清風呢喃,與她過於稠艷的容貌並不相符。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溫卿收回手帕,眉眼微垂,「哥哥不看你了,好好吃吧。」
宋虞下意識地瞄了他一眼。
他臉上還帶著笑意,似乎只是隨意說了一句玩笑話。
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宋虞又開始懊惱自己有些像驚弓之鳥了。
剛吃了小半碗,不用她伸筷子,菌菇與肉片又源源不斷地送進她的碗裡。
宋虞艱難地咽下去,蹙眉嬌聲道:「哥哥也吃,我有手的!」
宋溫卿聞言面不改色地把準備夾給她的肉片送進自己碗裡。
老夫人看在眼裡,笑意深深地給宋溫卿夾菜。
宋虞也一股腦地把肉全放在他碗裡,轉眼宋溫卿的碗裡也摞成了小山高。
「哥哥要全部吃完哦,不然阿虞會不高興,阿虞不高興,哥哥也別想高興。」她笑盈盈地開口。
宋溫卿無奈又縱容地笑:「好。」
吃飽喝足,宋虞閒話幾句便躲到一旁和丫鬟們翻花繩去了,祖母和哥哥要談論朝政,她覺得枯燥無趣。
老夫人呷了口茶,慢慢說起了最近長安城中發生的幾件大事。
宋溫卿靜靜聽著,偶爾商討幾句,聲音壓得很低。
末了,宋溫卿神色凝重地提起一件事:「祖母,梁王回來了。」
梁王李殷,皇帝的第四子,早早便被封為梁王,原本極為受寵,是與當今太子李矜爭奪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選。
但不知為何,十二歲的時候李殷忽然前往北境戍邊,無詔不得回京。
如今皇帝病重,梁王忽然歸來,顯然是有備而來。
此事猶如一道驚雷在老夫人耳邊炸開。
老夫人怔了下,許久才穩住身形,沒將茶盞中的水灑出去。她半眯起眼睛,嚴肅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宋溫卿對近些年來的長安密事了如指掌。
老夫人繃緊的身子驟然鬆懈下來,啞聲道:「這長安,怕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