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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瞧,是哥哥。
昨晚的記憶湧入腦海,她輕輕垂眸,手指微動。
宋溫卿驟然起身,凌厲的神色轉為溫和,他緩聲道:「醒了?」
聲音帶了點啞,比以往更為低沉醇和。
宋虞嗯了一聲,想起什麼,她連忙問:「哥哥怎麼還沒走?」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窗外,淡淡道:「時辰還早,不急。」
她這才放下心,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見他神色擔憂,宋虞故作輕鬆道:「哥哥放心回去吧,我沒事。」
他頓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道:「你梳洗吧,我先出去。」
宋虞嗯了一聲,目送他走遠。
梳洗之後,兩人陪祖母吃齋飯,默契地只提昨晚傀儡戲的趣事,別的一概不說。
飯後,她送他離開。
走出福安寺,宋溫卿溫聲道:「就送到這兒吧,外面風大。」
宋虞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執拗道:「我看著你走。」
他無奈地跨上了馬,駿馬長嘶一聲,抬起前蹄,他勒住韁繩,濺起塵埃,浮光皚皚,更襯得他英姿颯爽。
宋虞呆呆地望著他。
「阿虞,」他忽然探身,望向她眼底,「等我來接你。」
須臾,疾馳而去。
他的身形化為一個圓點,早已離去,宋虞還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怎麼覺得哥哥變得不一樣了。
「姑娘,回去吧。」
說話的人是宋溫卿給她留的兩個護衛,李殷也在福安寺,不得不防。
宋虞微微頷首,快步回到寮房,陪祖母一同去聽住持講經。
本想潛心接受一下佛法的薰陶,可住持的聲音響起,如魔音一般催著她入睡,不到一刻鐘便睏倦得厲害。
強撐著聽了大半個時辰,宋虞問了個小沙彌還要講多久,得知要講整整一上午,她藉口出去透氣,告訴了祖母一聲,頭也不回地溜了。
她這輩子和佛家道家什麼的都無緣了!
兩個護衛守在門外,見她出來,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如影隨形。
遠離了魔音,被冷風一吹,她也不覺得困了,便隨意選了條路散步。
不多時,她走到一片尚未結冰的湖泊處,岸邊覆蓋著瑩瑩積雪,湖水卻如春柳般綠,冬景與春景涇渭分明,甚是有趣。
香客三三兩兩地行來,她尋了個乾淨僻靜的地方坐下,遙望著偶爾泛起幾絲漣漪的湖泊。
剛閒下來,腦海中便浮現出哥哥探身看她的模樣,眸中像是覆著淺淺的星子,唇角翹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下頜線條流暢,連喉結的凸起都讓她印象深刻。
好像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是她的錯覺麼?
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她無意識地將一顆小石子丟進湖中。
陣陣漣漪經久不息,她的心也變得亂糟糟的。
到底哪裡不一樣呢?
似乎是眼神,他從未用這種目光看過她……
「美人兒為何如此黯然傷神,有什麼傷心事,和我說說?」
身後傳來一個陰冷調笑的聲音,宋虞沒回頭便知道是李殷。
兩個侍衛反應更快,早在他靠近的時候便拔劍,嚴陣以待,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一晚上不見,宋姑娘身邊的人倒是多了不少。」李殷也不懼怕,坐在離她兩步遠的石頭上,閒閒地看風景。
他抑揚頓挫道:「不像昨晚,口口聲聲地說最喜歡我,今日見了我倒像是見了敵人。」
可不就是敵人麼?
宋虞沒理他,揮揮手讓護衛收起了長劍,佛門淨地,哪能輕易舞刀弄槍?
她一直沒理他,李殷也不覺得尷尬,繼續自說自話:「宋溫卿……哦不,我四哥送你的人麼,有意思,不是兄妹了還這麼親密。」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惡毒地猜測:「你和他是不是早就睡在一起了?」
宋虞心平氣和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心臟的人,自然看什麼都是髒的。」
靜了一瞬,李殷古怪一笑:「你去問問他的心臟不髒,我不信他知曉了身世之後,看見你還能心平氣和。」
宋虞翻了個白眼,昨晚哥哥睡在她床邊都沒做什麼,她還用問麼?
想了想,她轉頭揚聲道:「你們退開一些,我和梁王殿下有話要說。」
護衛有些猶豫:「可是……」
「沒事兒,」宋虞擺擺手,「你們站在他傷我前可以先出手傷他的地方就成。」
三人:「……」
兩個護衛退到三步遠的地方。
李殷呵呵一笑:「宋姑娘說的可真直白。」
宋虞望著遠處,輕聲說:「其實,你很羨慕我哥哥吧?」
身旁的人靜了一會兒,忽的笑道:「是,羨慕他有你這麼一個好妹妹。」
他嘖嘖讚嘆:「真是將你養的極好,四哥倒是有福……」
宋虞嫌惡地蹙眉,打斷他:「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見他倏然頓住,宋虞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哥哥搶了皇上對你的恩寵?」
李殷前往北境後的那年,正是哥哥開始獲得皇上青眼的時候,所以歸京之後便開始處處針對哥哥,雖然一次都沒討到什麼好處。
如今哥哥成了楚王,李殷的恨意定然多了十倍不止。
「呵,一個二十多年才被尋回來的皇子罷了,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值得本王將他放在心上?」李殷的聲音陰冷無匹,又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