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宋虞怔了下。
而他似乎忘了,抬眸看向李殷,一字一頓道:「不是欲拒還迎,是實話實說。」
喧鬧長街,人流如織。
李殷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今日他來福安寺為父皇祈福,聽聞文溪鎮的傀儡戲甚是出名,便前來一觀。
沒曾想竟然遇到了宋溫卿與宋虞。
不,如今他不是宋溫卿了,而是他的兄長。
李殷視線狠厲,悠然轉著手中的糖葫蘆,朝宋溫卿一笑:「皇兄,我不過是逗她兩句罷了。」
「上次也是這樣逗的?」宋溫卿瞥了眼他手中存在感極強的糖葫蘆,「她不經逗,不要再做如此幼稚的舉動。」
幼稚?
李殷氣得吐血,想了想,他好整以暇道:「這次自然不一樣,是宋姑娘主動的,她還說將糖葫蘆送給最喜歡的人。」
說著他摘下面具,咬了一口糖葫蘆,慢悠悠道:「倒是很甜。」
腰間的手終於抽離。
宋虞一直僵直著的身軀這才敢動一動,她瞧出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但認錯了哥哥、把糖葫蘆給了梁王,還說梁王是自己最喜歡的人,她到底犯了多少錯!
宋虞扯扯他的衣襟,小聲道:「哥哥,咱們走吧。」
「去哪兒?」宋溫卿低頭看她一眼,眼底冰涼一片。
她弱弱地縮回手,瞪了一眼兀自吃糖葫蘆吃的歡快的李殷。
他也沒避開視線,見她望過來,神情更為陶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毫不遮掩。
似乎糖葫蘆便是她。
宋虞覺得噁心,正要將糖葫蘆從他手中奪過來,身側的人身形微動,擋在她面前。
「五弟果真如稚童一般單純,吃個糖葫蘆也能如此享受,」宋溫卿淡淡地望著他,「莫不是銀子不夠,為兄給你些零用?」
李殷原本行四,如今多了宋溫卿,他自然成了五皇子。
李殷驟然想起了玲瓏閣那日的三萬兩白銀,口中的糖葫蘆變得甜膩粘牙。
不等他說什麼,宋溫卿丟給他一張銀票,道:「我身為你的兄長,自然有照顧你的義務,五弟,再去買幾根糖葫蘆吧。」
他扼腕嘆道:「可憐。」
宋虞連忙捂住嘴,怕自己笑出聲。
她倒是不知道哥哥懟人居然這麼厲害,一句話將兩件讓梁王吐血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李殷的手攥的死緊,片刻,他接過那張銀票,看也不看,撕成碎片。
手一揚,紙屑如雪花般掉落。
李殷得意地瞅著他。
宋溫卿勾唇一笑。
下一瞬,路過的行人瞅見地上的紙屑,打眼一看,閃的遠遠的,聲音緩緩飄來:「這兒怎麼有冥幣啊,晦氣!」
李殷僵住。
宋虞也懵了,哥哥怎麼還隨身攜帶冥幣啊!
須臾,她的手被一隻大掌握住,抬頭,宋溫卿道:「回去吧。」
走出兩步遠,他停下腳步,轉首道:「奉勸五弟別再做無用功,好好想想如何讓父皇消氣吧。」
沒再管身後的人,他們一同走遠。
遠離了李殷,宋虞迫不及待地問:「哥哥,冥幣哪來的?」
出現的也太及時了吧!
宋溫卿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小姑娘笑眼彎彎,走路蹦蹦跳跳,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
沉思一會兒,他沒回答,反而冷聲問:「阿虞,你為何會認錯人?」
宋虞僵了下,心虛地低頭。
「還送他糖葫蘆?說他是你最喜歡的人?」宋溫卿呼出一聲涼氣,忍不住呵了一聲。
原本只是為了岔開話題,現在越想越氣。
越說頭越低,她囁嚅道:「只是一不小心嘛。」
轉了轉眼睛,她瞅見前面有個賣糖葫蘆的,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那邊走,討好道:「哥哥,我給你買一個更好的糖葫蘆好不好?」
「不好。」他冷聲拒絕。
「那……」她又瞧了瞧四周,「我買個糖人送你?」
「……不要,」他斜她一眼,「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哥哥好難哄呀,宋虞嘆了口氣,拽著他的手臂撒嬌:「好啦哥哥,我最喜歡人的是你,不是李殷,也不是別的什麼人,只有你。」
說到這裡,她又崇拜道:「而且哥哥好厲害,三言兩句就讓他吃癟,可惜我沒看到他的神色,是不是臉都綠了?」
越說越覺得好笑,她捂著嘴咯咯笑起來。
宋溫卿慢悠悠地瞥她一眼,明明李殷沒有損失什麼,反倒是她損失了一個糖葫蘆,笑的這麼高興。
戴了許久的面具,她有點悶,正要取下,忽然想起她問的那個問題,他還沒回答呢,於是又問了一遍:「為何你身上有冥幣?」
停了停,沒聽到他說話。
「哥哥,你怎麼不回答我?」宋虞抬頭,眼尾還帶著笑意。
宋溫卿回神,沉默片刻才道:「阿虞,後日……是父親的忌日。」
他所說的父親,自然是宋虞的父親。
話音剛落,她眼裡的星辰頃刻間黯淡下來,步伐也漸漸遲緩。
宋溫卿索性停下腳步。
良久,她平靜地點了下頭。
都快忘了,前景徽侯宋霖德,她的父親,死在十一年前的大年初七。
她從未去祭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