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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瑛擺擺手:「婆婆救兒媳罷了,我能需要你做什麼?」
停了停,她繼續道:「我知道你對我多有怨恨,可是當時,我真的顧不了那麼多,比起一個帝王虛無縹緲的愛,我更嚮往自由。」
她看向窗外的彎月,道:「溫卿,我這一輩子都是自由的,我不後悔當初的決定,自然也不希望你怨恨我。」
宋溫卿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儘量淡聲道:「我只問您一個問題,得知自己有喜時,您心中是歡喜居多還是厭惡居多?」
自從得知自己的身世開始,他一直在心底反覆猜測著。
他的到來,對母親來說到底算什麼,是累贅,是負擔,還是……
岳瑛毫不猶豫道:「自然是歡喜的,不過我不想養你也是真的,所以設法與阿虞的母親做了朋友,將你交給她。」
他緊握的拳緩緩鬆開,有了這句話,便足夠了。
室內靜了許久。
他低聲喚道:「母親。」
岳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自從決定將他送給別人時,她已經做好了此生都不會聽見他喚一句母親的準備,可是現在……
她往宋溫卿的方向走了幾步,聲音微顫:「你說什麼?」
喊了第一聲,第二聲說出口便容易的多,他一字一頓道:「母親。」
足夠讓她清晰地聽見。
岳瑛眸中淚光閃動,她上前,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腰,哽咽道:「好孩子……多謝你。」
想隱瞞他很容易,可以說自己當年放棄他是迫不得已,可是她將真相說出來後,得來的卻是他的示好。
這輩子,居然還能聽到一句他親口說出的「母親」。
宋溫卿僵在原地,除了宋虞,他從未和任何一個人有過這樣的親密,他正要躲開,垂眸瞥見她發間隱約的銀絲,他輕嘆一聲,抱住了岳瑛。
靜了一會兒,他挽留道:「母親,留在長安一段時日吧,等我與阿虞成親後再走。」
岳瑛推開他,皺眉道:「不可,自梁王歸京,北境常有騷亂,我要去保衛北境子民。」
李殷是大周戰神,威名在外,小國輕易不敢騷擾,如今他回了長安,消息泄露,別國自然有恃無恐。
宋溫卿淡聲道:「李殷回不去了。」
岳瑛微怔,想起在萬象樓狀若癲狂的李殷,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母親,北境有多少將士聽命於李殷?」
她思忖片刻,飛快道:「大概三分之二,李殷在軍中頗有威信。」
宋溫卿皺眉:「看來只能封鎖消息了。」
「什麼意思?」
「我會派楚平遙駐守北境,大周會有新的戰神。」
岳瑛奇道:「為何?」
宋溫卿正要回答,餘光瞥見宋虞從遠處跑過來,他忙上前接住她,免得受傷。
宋虞氣喘吁吁道:「母親,哥哥,皇、皇上醒了。」
兩人神色俱是一凜。
她緩了緩,小心翼翼道:「聽說是……迴光返照。」
第40章 .喪鐘景徽侯府才是他的家。
一匹快馬於深夜疾行。
到了宮門前,宋溫卿下馬,朝養心殿飛奔而去。
遠遠的便看見大臣跪在殿外,黑壓壓一片,時不時從內殿傳來幾聲吼,聲聲極大。
宋溫卿與眾人見了禮,整了整衣裳,神色如常地進了殿。
略掃一眼,血跡從殿門蜿蜒到殿內正中央,李殷如喪家犬般跪在那裡,傷口並未包紮,呼吸緩慢又粗重。
李矜立在皇上榻前,神情哀慟。
宋溫卿行禮道:「父皇。」
從前做臣子的時候如何對待皇帝,如今做了王爺,除了稱呼變了,別的都和從前一樣。
見他過來,皇帝臉上明顯有了幾分笑意,他重重地咳了幾聲,招招手讓宋溫卿走到近前。
「明律,好孩子……」他抬起手。
宋溫卿跪在榻前,身子前傾,讓皇上摸到他的臉。
「怎麼這麼涼,」皇帝關心道,「一路趕過來,累了吧?」
宋溫卿緩緩搖頭。
皇帝沒因他的冷淡而動怒,反而提起了往事:「這幾日,我一直反覆做著一個夢,夢見北境的歲月,也不知你母親過得好不好……若是有機會,替朕去看看她吧。」
他頷首稱是,沒將岳瑛回京的事告訴皇上。
他知道母親不願見皇上,如今風燭殘年的老人,如何能與當初意氣風發的青年相提並論。
有些人,只要留在回憶里便足夠了。
皇帝說完這段話,又顫顫巍巍地躺下了。
宋溫卿幫他掖好被子,站起身立在一旁。
「矜兒,你過來。」
李矜撲倒在龍榻前。
「日後,你要做一個好皇帝,不要學朕,」他臉上難得浮現出些許慈愛,「勤政愛民、心懷天下,牢牢記住這八個字。」
李矜跪地不起,肩膀輕聳。
皇帝看向宋溫卿,面帶希冀:「明律,你會盡心輔佐太子麼?」
宋溫卿頷首,淡聲開口:「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李衿怔愣道:「四哥……」
宋溫卿安撫地看他一眼。
皇帝這才真正放下心,語重心長道:「你們兄弟齊心,朕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臨了,他看淡生死,又望向殿門處:「皇后……怎麼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