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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信任的人作為兇手之一,布下一場大戲,生生騙了自己一百多年。
溫見賢向來有點懦弱,大著膽子走出小世界,生平就硬氣了這麼一回,換來的卻是整個世界的崩塌。
溫思齊躲開了他的目光。
倒是一旁的林叄目露凶光,冷笑一聲:
「神子,在問什麼?」
溫見賢目呲欲裂,他瞪著林叄,聲音有些許顫抖:
「為什麼要叛,為什麼要那樣對師門!那是生養你們的地方,你們手上沾的都是同門師長的血,夜裡真的睡得著嗎?!」
林叄聽了他的話,卻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
「生養我們的地方?」
說罷,他笑了兩聲,忽地發狠道:
「只有你這麼認為!溫見賢,你貴為神子,你眼中的懷杏閣是什麼樣的?同門友愛,師生和諧,親親熱熱一家人?你醒醒吧,都是假的。」
林叄的話如一記悶棍,敲在了溫見賢的頭上:
「……你說什麼?」
「林叄,別說了。」
溫思齊皺著眉想推開他,但卻被林叄吼了回來:
「既然事情敗露,憑什麼不能告訴他,他是什麼?!」
說罷,他手探進籠子裡,拽過溫見賢的衣領:
「溫見賢,我告訴你,懷杏閣,不止是個醫修宗門,在習醫的同時,也在製毒。」
「你們醫修金貴,又身嬌體弱的,保護不了自己,所以應運而生了武學部。我們都是年少時被淘汰下來的,日復一日練功修習,若是犯了錯,就要被捉進在你藏身的那個地宮裡,去試毒!」
「懷杏閣各位師長醫術高超,無論什麼樣的毒都能解。可你知道被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感覺嗎?五臟六腑攪在一起,渾身如蟲蟻咬食,時時刻刻折磨著你,他們卻不讓你死。」
「一個時辰治不好便要痛一個時辰,最長的一次溫思齊受過七日,他消失了七天,事後你知道的又是什麼?他外出歷練了對嗎?」
這些話,以前從來沒人告訴過溫見賢。
他花了很久才消化掉林叄話中的信息,一時人都有些麻木。
他看向溫思齊,半天,囁嚅著問出一句:
「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叄搶著替溫思齊答了:
「懷杏閣那群老東西狠毒得很,從我們進武學部起就餵我們吃了藥。暴露秘密者,死。」
「夠了,別說了。」溫思齊聽不下去了,他想打斷林叄的話,卻被人一把推開:
「為什麼不說?憑什麼他就能活在旁人給他編造的美好里,那些痛苦都讓我們承受?!」
林叄的眼裡滿是血絲,他表情有些猙獰,一張臉激動得漲紅。
他似乎很欣賞溫見賢現在的表情,被人從小保護到大的人突然暴露於重壓之下,他不介意再給他加一記重擊:
「我們是為你們高貴醫修培養出來的暗衛,尤其是你,神子大人。」
「你熱愛自由,四處遊歷,遊山玩水,知不知道你每次出門身後都要跟十幾號人?知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我們用命幫你把危險阻擋在外,知不知道你出一趟遠門,要死多少人?」
「你的理想遠大、志在鴻鵠,那都是用我們血肉堆砌出來的!你在外的美名踩著的是近百人的屍體,憑什麼?!!」
林叄的嗓音很大,惹得溫見賢一陣耳鳴。
他一張臉早已變得蒼白,生死像籌碼,被所謂命運重壓在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指責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但他知道那是錯的:
「是我害了你們,你們找我就好了,為什麼要殺無辜的人?為什麼要殺其他同門?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幫你……」
幫他什麼?
他能做什麼?
溫見賢的話沒了下文。
他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人是無辜的。」林叄一雙眼睛泛紅,但很快,那些軟弱便消失不見。
他一字一頓,咬著牙道:
「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那為什麼,要獨獨留我一個。」溫見賢幾乎有些崩潰了。
「因為有人需要你,他們幫我們爭取了活在陽光下的權利,我們幫他們養著需要的東西,很公平不是嗎?至少在大人們還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能死。」
說罷,林叄像是終於解了一口惡氣一般,站起身離開了祭堂。
溫思齊也轉身欲走,卻被溫見賢拉住了袖角:
「……真的嗎?」
這句疑問的含義太多,溫思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最終,他像是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沉:
「哥,我原本是可以騙你一輩子的。」
救不了你,但至少可以一直騙你。
溫思齊抬步走了出去。
溫見賢手裡的袖角被抽走,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像他往前百餘年的人生。
祭堂重歸安靜。
溫見賢靠在籠子角落裡,抱著腿將自己縮成團,許久,他聽身側傳來一個聲音:
「他們的悲慘並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些罪孽,並不全屬於你,不必太過自責。」
溫見賢愣了一下,轉頭看去:
「但終歸是因為我才死了那麼多人,如果我……」
他隔壁籠子裡的黑衣青年閉眼坐在那裡,沒什麼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