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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是醫師和霧青,微微鬆了口氣。隨後抬眼看看周圍環境,才發現自己已經回了暗香谷。
霧青忙道:
「主人,連朔剛說大祭司在三個時辰前離開了暗香谷。」
樓畫愣了一下,閉閉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想交代點事,但才剛張口,喉間便湧上一股腥甜。他被血嗆到了,扶著床沿便是一通劇烈的咳嗽。
霧青心裡一疼,想上前扶他,但卻被醫師搶了先。
他手指微微蜷起,只道:
「主人放心,你回來的事屬下並未告訴連朔。除了我們三個,不會再有外人知曉。」
樓畫說不了話,只能微微用力握了握醫師的手腕。
醫師轉達道:「尊上知道了。」
霧青點點頭,等再抬眼時,樓畫復又合上了眼睛,也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著了。
醫師給他餵了兩顆保護心脈的藥,起身拉著霧青,小聲問:
「這也傷得太重了,怎麼弄的?」
霧青抿唇,搖了搖頭。
「你不是一直待在他身邊嗎,傷怎麼弄的還不知道?」醫師壓低了聲音,隨後又道:
「沒什麼別的問題,就是靈力透支傷到了心脈,又強行動用應龍髓遭了反噬。好在尊上體內有另一種力量在保護修復他損傷的經脈,休養一段時日就好。」
「一段時日是多久?」霧青問。
「少則七天,多則半年吧。」
醫師答得有些敷衍,又看他一眼:
「別看我,你幫不了他,有那心思,想辦法拖住大祭司那老妖怪,別等他回來發現端倪吧。上次他從晉城那邊回來似乎就已經發現不對了,別讓他趁尊上病弱時對他不利。」
霧青點點頭,送走了醫師。
門開了又合,最終歸於一片寂靜。
樓畫皺皺眉,閉著眼睛,蜷起身子抱住了自己。
他從頭到腳都在發冷,那寒意似乎侵進了他心裡,即使身上蓋了兩床被子也沒辦法給他溫暖。
他需要溫暖,可現在他身邊已經沒有稻草人了。
「老長蟲。」
樓畫在識海中喚道。
「怎麼了?」
應龍從在晉城開始就一直在透支自己的神識幫他穩住心脈,此時已疲憊至極,但還是打起精神回應道。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樓畫微微皺著眉,他每每陷入昏迷,卻總會被寒冷和劇痛強行喚醒,不得安生。
應龍耐著性子:
「我那個年代可沒有故事,我自己的人生也無聊透頂,拿什麼講給你?」
「那就講你認識的人,講點好聽的。」
樓畫語氣中無意識地帶了點向長輩撒嬌的意思。
應龍笑了兩聲,哄著他道:
「我可就認識一個人,他是個小啞巴。」
小啞巴……
樓畫聽著這個稱呼,笑了兩聲,隨後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想起來,當時秦東意在青燈里問他的話。
那時候秦東意問,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有些事情樓畫早就刻意地忘記了,但每當他像現在這樣意識不大清醒時,以往的回憶便像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他想起來,那時他還是小啞巴,被那個黑翼男人強行從晉城拖拽了出去,被拖行中掀起的塵土嗆得咳嗽不斷。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妖怪,小啞巴就在心裡給他起了個代號,叫烏鴉。
小啞巴之前被烏鴉抓走過一次,他很害怕他,因為烏鴉總會虐待他。
比如用刀一下一下劃他,比如用石頭敲碎他的骨頭,再比如拔了他的指甲。
當然烏鴉不會讓他死,所以每次虐待後他都會幫小啞巴用靈力治傷,以保證下次他折磨他時,小啞巴是活蹦亂跳的。
那種痛苦日復一日,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讓小啞巴每天都在想,還不如死了算了。
而現在,他又要回到那個噩夢中去了。
小啞巴被烏鴉帶走了。
在烏鴉和別人交談的時候,小啞巴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大人」,或者是「教主」。
小啞巴聽不懂那是什麼,但大概明白,就是那兩個人想要自己,所以派了他們來抓他。
在晉城城主把小啞巴交出去後,晉城外圍著的那群妖也散了,只留了四五個跟著烏鴉,要一起把小啞巴帶回去。
烏鴉雖然有翅膀,但他似乎不太願意飛。他拿了根鎖鏈捆住小啞巴,牽著他一直在往南邊走。
小啞巴每天的生活就是被捆著雙手往前走,他很無聊,很多時候會邊走邊盯著前面烏鴉的大翅膀發呆。
他想,如果自己也有翅膀就好了,他就能飛起來,誰也抓不住他。
這樣的生活大概持續了兩三天,有天晚上,烏鴉找到了一汪泉水,他坐在泉邊喝水,突然回頭沖小啞巴招了招手:
「你,過來。」
小啞巴不明所以地走了過去。
結果他一走近,烏鴉就突然扣住了他的頭,往水裡使勁按去。
小啞巴猝不及防嗆了幾口水,但幸好烏鴉很快就鬆了手,轉而用手在他臉上抹了兩把。
小啞巴睜開眼睛,只看見烏鴉在看他。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烏鴉眼裡是一副什麼模樣。
皮膚白皙,唇紅齒白,鹿眼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