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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畫愣了一下,下一瞬,他身前穿過了一個人。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這便明白了,他在這個地方,大概只是一個外人看不到的虛影。
樓畫轉頭四下看看,並沒有發現秦東意。總之他一個人也無聊,於是索性跟著人群想去看看到底有什麼熱鬧。
紛鬧的人群占了整條街道,樓畫邊走邊看,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
左側花樓有打扮精緻的姑娘在沖樓下揮舞手帕,右側有小二在賣力吆喝自己家的女兒紅,再往前……
樓畫看見一棟足有五層高的客棧。
他瞳孔微縮,總算是想起來的這是什麼地方。
是三百多年前的晉城。
「恭賀新城主!」
正在此時,人群中,有個漢子高聲喊了一句。那人留著大鬍子,總是醉醺醺的,說話很兇。
「城主萬福金安!」
一邊的女人不甘示弱。
女人臉尖尖的,眉眼細長,聲音尖細,說話總帶著些刻薄味。
這一切讓樓畫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他後退半步,抬眼時,剛好看見迎面而來的馬車上,那個一身茶白衣衫、笑容明朗的男人。
那人濃眉大眼,瞧著就是被捧在手中長大的,笑容和氣質都很明朗,很容易讓任聯想到山林邊打馬而過的少年郎。
君奈雲接任城主的那一年,還不及弱冠。但因為深受城民愛戴,以及行事能力有目共睹無可非議,老城主便早早卸任,將晉城交給了自己的小兒。
樓畫看著他,不自覺後退半步。
不知何時,周圍人群皆自覺地給馬車讓出一條路來,但樓畫還怔楞著立於道路中央。
八匹白馬拉著馬車行過,眼見著就要撞到他,樓畫卻突然被人往旁邊拽去。
馬車行過時的風令樓畫回了神,下一瞬,他便撞在了另一人的懷中。
「小心。」秦東意放開了他的手。
樓畫點點頭,隨即又反應過來:
「那馬車又撞不死我。」
說罷,樓畫又將視線挪向了那輛馬車。
秦東意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什麼都沒說,只微微皺了眉。
周圍人群簇擁著馬車遠去了,等到馬車駛離這條街道,二人眼裡的畫面也產生了變化。
喧鬧的人聲換成聒噪蟬鳴,周圍像是一片花園,花園中有個涼亭,是君奈雲平日裡聽先生講課的地方。
今日先生教的課文大概讓君奈雲有了感觸,令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一拍桌案站了起來:
「天下大同?妙啊!」
他捲起袖子,又將桌上的書本捲起來,邊揮舞邊揚聲眉飛色舞道:
「這位前輩真是好想法,我的理想也是如此。我要讓晉城變成天下最美好的桃花源,所有人在這裡都是平等的,沒有窮苦,沒有戰爭,沒有災難。我要讓每個人都住得起大房子,吃得上山珍海味,讓晉城之中永遠沒有煩惱,永遠都有這麼好的陽光,這麼美的花!」
少年走出涼亭,指著天上的陽光和花園裡的花給先生講著自己規劃的美好未來。
先生捋著山羊鬍子,聽著他的理想,倒也沒有反駁,只在最後著搖搖頭,點著他的腦袋,嘆了一句「少年心性」。
少年不服氣:
「我現在是城主,我的城如何,以後不都是我說了算?」
「好好好。」先生拗不過他:
「都是你說了算,快來坐好,聽下一節了。」
那天,茶白衣衫的少年在陽光下笑得明媚,講起理想時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樓畫看著他的身影,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眸色微沉。
這是樓畫今日數不清第幾次失神。
秦東意早就察覺出不對,關於晉城的一切,似乎都讓樓畫格外在意。
他最終還是沒忍住,問:
「認識?」
樓畫愣了一下,只道:
「可能吧。」
在二人交談間,君奈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二人眼中的世界也再次發生變換。
晉城是一座很特殊的城,它地處三不管地帶,不受凡世的皇權管轄,也不會受到妖魔侵擾。
因為君家第一代家主曾經跟皇族以及妖族簽過血契,無論外界戰亂如何,都不能波及到君家後人,以及晉城。
在和平年代,可能沒有人會想起在極北的邊境還有這樣一座城,但一旦外界陷入戰亂,跑來晉城避難的流民便越來越多。
那時,正值凡世皇權顛覆,妖族禍亂人世,而仙門不斷有修士失蹤,自己都人心惶惶,更沒有時間去管凡世禍亂。
在這樣三方混戰的情況下,百姓苦不堪言。
「城主,城內真的沒辦法再放人了。所有客棧的屋子都裝滿了流民,已經影響到晉城城民的正常生活了!」
城主的教書先生苦苦勸道,但君奈雲並沒有聽進去。
他一甩袍袖:
「他們來投奔我,就是我的城民。能救多少我就救多少!」
「已經有城民表示不滿了!你怎麼知道你放進來的都是些什麼人,那些流民里有手腳不乾淨的,今天偷雞明天偷銀兩,前幾天還有一個強盜在行竊時失手掐死了李家啼哭的小兒。再這樣下去,晉城遲早會亂套的!」
說罷,先生彎腰咳嗽不斷,最後甚至嘔了口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