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話音落,蘇清和將手中的尖竹杆擲出,半截沒入石柱中,布甘布猛後怕深咽口水。他摩挲著袖袋裡的玉佩,不知在想什麼。他笑著,不達眼底,苦澀溢出的一瞬他收起了笑容。
酉時日落,鎮北王府的馬車停在趙府門前,一行七人踏進府邸。
趙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卻遲遲不見他三人來,精緻的妝容暗淡了大半,她又急又氣。眼下都城裡的來了,要送的人卻沒影,再等不下去差人去找。
如此一來,害管家無故被罵了一通,心裡不舒坦。過廊子時見布甘低頭站在那不動,窩火氣一觸即發,怒吼道:「你們磨蹭什麼!那邊人都來了,還不快滾過去!專門等我來請是不是!」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布猛吼得一激靈,一骨碌爬起,瞬間點頭哈腰起來。布甘不敢再和蘇清和說話,忙拉著布猛,老遠就躬著身,跟管家往前廳走。蘇清和拍拍衣服,後一步跟上。
第三章 被迫來的?
若趙府送他去鎮北王府是必然,如此就說明,上一世也有個常羨被送往鎮北王府。
霍池淵何其敏銳,該早看穿了西漠知縣葫蘆里的不軌,送出去的人想必活不久。
他這一去,又該如何?自己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完全解釋不通。
前廳站了好些人,著黑衣風塵僕僕,那七人想必是鎮北王府派來的。
高堂上,那個年輕婦人應該就是他倆口中的趙夫人。髮髻整齊,鑲玉暖額,白絨大褂,含著笑同旁邊坐著的人說話。
蘇清和眯著眸子細看去,主位上那個甚感眼熟,墨藍色衣袍,握著黑柄長劍,五官端端正正卻相當嚴肅。
再細看,不是喬風又是誰!
算算也才二十來歲,一張年輕俊朗的臉怎麼就掛著這副老氣橫秋的樣了?
重點是,霍池淵怎麼會把心腹都派來西漠接人?山高路遠的蠻荒地,快馬加鞭趕也需小半月。西漠本身魚龍混雜,各方勢力共存,深不可測。霍池淵再不好推辭趙府好意,也無需派喬風親自來。
難道,也另有目的?
蘇清和站得遠,聽不清他二人一來一往說了些什麼。也就罷了,默聲立在門口,作出布猛口中維諾溫順的模樣,不讓人瞧出端倪。
談話的二人突然提到常羨,立刻將他喚到身前,趙夫人先開口,疑道:「你這臉上如何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哪裡還有原本的標誌樣,生怕鎮北王府的不要人,趙夫人道:「生得頂好的模樣,一日不見就這樣了,你去做什麼了?」
聞言,背後的布猛二人心揪著。
蘇清和抬起一點頭,怯怯看一眼趙夫人,猶豫了還是如實道:「布猛和布甘剛才打的。」他說的相當的輕,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趙夫人皺眉喚管家:「這宅子裡倒由著他二人主張了,老爺不在,當我死了是嗎?將他二人照樣打回去,丟出府!」這當然不是為蘇清和出氣,而是做給喬風看的。
喬風在一旁觀了許久,才開口問蘇清和:「你可願跟我去鎮北王府?二爺素來不喜強人所難,若是你不願,我也不強帶你走」
霍池淵不喜強人所難,真是見鬼了。蘇清和適時抬眸,就見趙夫人一副『膽敢出言留下剮了你』的慈祥笑臉。
只片刻,他將視線移回喬風身上,溫溫和和的回答:「趙府與常羨有恩,一切全憑夫人安排。」
趙夫人滿意點頭,「喬大人這孩子素來乖順知恩圖報。遭拐賣才淪落至此,老爺心善買下他。大人既然來了就一道帶他去,常羨要能得二爺的歡心,也是趙府的殊榮!」她說著忙將常羨推到喬風跟前。
喬風不加掩飾打量他,眼中不屑一閃而過。蘇清和完整捕捉,回他一個純善笑容。一行人坐了會兒以趕路為由,起身辭行,利落翻身上馬,後面備了輛簡陋的馬車。
說他簡陋算是抬舉它了。
小不說還漏風,掀開破帘子先是撲面的熱氣夾雜古怪難聞的氣味,裡頭歪歪斜斜坐了四五個和他一般大,衣衫破舊的青年。
馬車一刻不歇,在官道上飛馳,顛得蘇清和渾身不痛快。他索性掀了簾出去與車夫同坐。
冷冽的寒風衝擊著,才減緩了他身上的痛。
無事可做,蘇清和望著一閃而過的林子漸漸神遊。不知宮裡現在什麼情況,他占了常羨身子,常羨是不是也占了他的身子。
入倉慶須得想法子探探。進宮不易,他決定從福安這下手。
福安原是東廠督主,被後起之秀西廠打壓陷害失權。皇上念其舊勞,免死罪貶到蘇清和身邊伺候。
蘇清和十二歲剛入宮就是福安在照顧。福安待他極好,上輩子直到死,想的都是怕別人照顧不好蘇清和。
他愛吃倉慶北城街楊氏粥鋪的甜餅,他記得福安那會兒時常出宮給他買。當下決定,就去粥鋪蹲福安,多蹲幾次總會蹲到的。
快馬加鞭,終於在第十三日,車馬到達倉慶。
遠遠的便瞧見厚厚的城牆雄偉矗立在前,偌大的「倉慶」二字嵌在其中。
未過城門就聽得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蘇清和抬眼望去,一片紅旗飛揚。
大皇子容燃的紅旗軍?這時候出城,該是何事?
蘇清和兀自算算時間,恍然大悟。
長平那場大瘟疫該爆發了,當年因為暴雨不斷,淹了幾個村,流民在逃亡帶出瘟疫,染了周邊好幾個郡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