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誰准你起來了?」布猛跟著踹一腳,火氣上頭,朝他啐了一口,「老子今天不把你皮抽爛就不姓布!」
毫無徵兆「啪啪」幾鞭子落下,還是不疼,但蘇清和撐不住,昏了過去!
布甘怕真打出事兒,忙攔住他。布猛本不打算停,卻也瞥見蘇清和閉上眼沒動了,揮鞭的手頓住,心中閃過一絲慌亂。
狠話歸狠話,他只想教訓這人解解心中恨,不敢真要他的命。真死了,如何跟夫人交代。布猛丟了鞭,試探性踹他「狗東西別想裝死!」
野蠻的幾腳,生生將蘇清和又踹醒。
「就知道你裝死。」布猛如釋重負,蹲下來揪起他的衣領,鼻孔放大了幾倍,「日後再拿鼻孔看人,我接著揍死你!」他得意哼一聲,將蘇清和摔回地上接著說,「不過,你也沒機會了。等鎮北王府的人將你接走,只要到倉慶,你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
這回,布猛抄著不熟練的官話,蘇清和勉強聽懂了些。他說『鎮北王府』四字時,發音極其彆扭,但蘇清和對這四個字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敏感。
恍惚間他在想,鎮北王府兩年前就銷毀了,就在霍池淵戰死的頭年春。皇上容悸當著蘇清和的面,親自下旨,什麼都不讓留下,一磚一瓦皆要填埋在地底下。
回憶著,又聽布猛粗狂聲線,哈哈大笑,「怕了?還當去攀高枝吶?去鎮北王府的不在少,霍將軍一個不留,進去自然容易,能活著出來那才叫本事!」
蘇清和的眉頭一點一點收緊,他以為自己瘋魔聽錯了,直到再次聽到鎮北王府四個字,連著霍將軍三字一起說出來,他的心不由跟著猛抽一下。
蘇清和覺得自己一定瘋了,瘋得不清。他面上溢出難忍的痛色,不僅因為外傷的痛,還有猛然砸下來的心,拉扯著五臟六腑,每一處都要他不好受。
霍池淵死後的三年,世人冤枉了容悸,沒有人囚禁他,是他囚禁了自己。這三年裡,到底是夢著,還是醒著,他總不能分清,也不在乎。哪裡能見著霍池淵,哪裡就是他想醒著的現實。
他總在擁有著失去,又在失去後莫名擁有,如此往復,墜入萬劫不復的囚淵。
布甘羞辱夠了,也將對方痛苦的神情收下眼底,惡趣味得到滿足。看時候不早,催促布猛幫著將蘇清和拽起來。二人不管人死活,野蠻拉拽拖著往屋裡走,丟在地上。
布猛趾高氣昂將衣服砸在蘇清和身上,豎起食指,指著他,惡狠狠的警告,「今天的事你要敢說出去半句,老子接著揍死你!」
布甘補了句:「若夫人問起你的傷,你就說自己不小心摔的,敢說是我倆,半道上截人也給你頓胖揍!」
按照他對狗東西常羨的了解,料定他沒膽子說出去。此人懦弱怕事,窩囊得很。通常情況下,只敢在趙老爺面前開口說兩句,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連告狀都不會!稍微嚇唬一下口都不會開了。
若不是沒什麼力氣,蘇清和覺得自己會無情笑出聲。這樣毫無威脅力的話,也有人說得出口,都要被送出去的人了,還怕什麼揍?
不過,不是計較的時候。
待他兩人出去,蘇清和兀自趴在地上咳了幾聲,喉間辛疼難忍,他躺了會兒才緩過氣。
從醒來到現在,蘇清和揣了滿肚子疑。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死,也不在宮裡。若服毒不假,那就是沒死成,但宮裡的人以為他死了,才拋屍宮外,最後被人救了?
猜想一出就立刻被他推翻,沒那麼簡單。布甘布猛二人記恨他的模樣不假,言語間是認得他的。且他二人口音不似官話,穿著也怪異。
上身為直襟短衣,下身是合襠褲,頭戴厚氈佩暖額。面頰皆有團狀紅色斑塊,應是常年生活在風沙大,陽光烈,地勢高的原地。
這種地方距他所在的倉慶,可謂十萬八千里,即便沒死成,也不可能被救到這麼遠的地方。
思忖間,蘇清和心中隱隱冒出一個地方──西漠。
西漠本叫蒙科,原是大津東面臨國『赤沙』的一個州,赤沙戰敗後割給了大津當賠禮。
嘉和帝容殊下旨改名西漠,制曰住所推翻重建,一律按照大津風置辦。又從倉慶派了多名先生統一語言。因當地嚴寒,唯留著衣著服飾。
饒是如此,西漠仍舊是不服管教。
歸根結底是馬背上酣睡的外來族,相隔又遠,容殊有心無力,也因而西漠兩級化嚴重,西漠百姓潛移默化兩個派別。
差別在住所,服飾,及語言。
思量下來,蘇清和越是篤定自己的猜測。他記得被拖進來時,外邊的規格就是大津專有的四合院。這麼特殊,不是西漠又能是何處。
或許他借身還魂,死而復生也說不定。
念頭一起,蘇清和好奇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模樣。找了一圈沒發現銅鏡,唯有桌上一壺涼茶。地面光滑透光,他將茶灑在地上,蹲下來仔細端詳辨別。
只模糊一眼便大為震驚。倒影雖不清晰,卻能辨出模樣。是自己的模樣。看著更稚嫩些,大概是他十七八歲時的模樣。
震驚之餘,他也滿腹疑雲。想起自己右胳膊有塊胎記,當下掀開褻衣看,淡粉色的雲痕印記赫然擺在眼前!
這就奇怪了。本該死的人沒死,無故到這蠻夷之地,哪哪都一樣不叫借身,死了又活叫重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