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李府上下,簡直跟紅頂白,對她連半點敬意都沒有了。
婆母何氏在此時病了,她臥病在床,見到來侍疾的虞裊,用冷硬的口氣命令她:「我病了,大夫說需要梅花上的清雪,化水後去做藥引子。我嫌伺候的人笨手笨腳,取不好雪,不如你去幫我取這藥引子來入藥。」
大冷天的,屋外的白雪堆積得又深又厚,寒風吹來,只讓人感覺骨頭縫兒里都寒浸浸的。
梅園離老夫人的元欣堂最遠,走過去只怕健康的人都會得風寒。更別提虞裊本身就纖纖弱質,又有心疾了。
丫鬟素月一聽立即替她說話:「回老夫人的話,夫人最近犯了心疾,不若奴婢替夫人去取梅上清雪如何?」
何氏頓時冷笑:「梅花、白雪,皆為品格高潔之物。憑你一個髒手髒腳的奴婢,也配給我取清雪?」
素月騰地臉色漲紅,不知所措。
何氏看向虞裊,眼睛如同針一樣刺了眼她的肚子:「我家是高門侯府,而你家已經被抄家了,你可知道?」
怎會不知?
虞裊聽出了婆母威脅提示的意思,她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老夫人想要清雪做藥引子,兒媳當然會幫您去取。此事耽擱不得,我這就去了。」
她恭順的行禮之後,就腳步虛浮的走了出去。
何氏派了心腹嬤嬤跟著她,好像要監視她,看看那所謂的藥引子,是不是她親手取的。
虞裊滿心都很涼,但她知道這件事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幾乎在風雪中一個時辰,她才取回了藥引子,然後又去熬夜。
據說她親手熬的藥,才能體現孝心。
世事重孝,她抗拒不得。
或許,為了將來打算,她要考慮另一條路了。
無論是和離也好,還是自請去庵堂,藉口為她那個父親贖罪也罷,只要能離開李家,她就還能過段清靜日子。
虞裊壓住不耐煩,將藥端到何氏屋中時,屋子裡歡聲笑語。
何氏正摸著虞阮的腹部,一臉驚喜,半點沒有生病的樣子,很是精神的問:「阿阮,是真的嗎?你肚子裡果真有了我家麟兒?」
虞阮滿臉紅暈的點頭,隨即一臉愧疚的看了眼走進來的虞裊:「確實如此,只是對不住姐姐了。我同明博漸生情愫,才一時亂了禮法,想來真是令人難堪得很。」
難堪?是挺難堪,這對狗男女,真是讓人作嘔。
虞裊一臉麻木的站在門口,長久的夢境,讓她完全失去了對李明博的期望,現在心裡只覺得噁心。
虞阮淚珠子落了下來,心疼得何氏直為她抹眼淚:「莫哭莫哭,你們年輕人,一時情難自控也是有的。你又何必管那個來了三年都不下蛋的母雞呢?」
李明博也連忙勸她,眼神掃過一臉漠然的虞裊時,卻沉了沉,顯得陰鬱了幾分。
當真是絆腳石,讓人生厭。
虞裊半點不在意,只乖順的說:「兒媳自嫁到家中,不能為家裡添丁,今我父犯下貪污重罪,幸得皇上垂憐,才使禍不及家人,只判了父親流放嶺南。妹妹懷孕是件大好事,我不堪為李家婦,想要求一紙和離書去為父祈福,望我父能活著回來。」
李明博愕然,沒想到他忽略的妻子,竟主動提出了和離之事。
虞阮肉眼可見的愣了一下,隨即哭了起來:「本就是我做錯事情,姐姐千萬不要如此,等孩子生下,我願在你面前執妾禮的,到時我與你在家中的祠堂里,一起為父親祈福。」
她寬容大度,越發惹人憐惜了。
「你家才出事,我家就和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侯府薄情。你便是要和離,也不該在這關頭上提,你有點眼色罷。」
何氏不耐煩的擺手,打發走了虞裊。
虞裊本想直接收拾東西走人算了,哪想到一回去就病倒在了床上,渾渾噩噩,虛弱得起不來床。
冬日寒冷,她一路風吹不提,光是采雪時刺骨的寒風就讓人不堪忍受。更何況她本就體弱,經了這一遭會生病也不奇怪。
虞裊想要安靜休息養病,偏偏虞阮日日夜夜來她病床前名為侍疾,實為哭喪。
哭著哭著,就和李明博在她病床前演起憐香惜玉的戲碼。
連養病也不得安生,這分明是要她的命!
虞裊不堪其擾,身體也每況愈下,傷寒難醫,不巧心疾此時發作,她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迴光返照時,虞裊分明看見,她的繼妹虞阮小心護住自己的腹部,眼神輕鬆下來。
虞阮心裡確實鬆了一口氣,眼中含淚,眉目間卻是舒爽。虞裊終於走了,這下她也不用自取其辱,去當什么小妾了。
她討了何氏的歡心,還懷了孩子,現在她雖然是罪臣之女,但好歹還能嫁入侯府當繼室,她的麟兒,也還是嫡子。
這已經是她現在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了。
虞裊本是麻木的將一切盡收眼底,但這一刻,劇烈的疼痛充斥肺腑肝臟,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一生短暫而可笑,像是還沒嘗過花朵怒放的歡樂愉悅,就迎來了凋零死亡。
將死之時,空氣殆盡的窒息感,以及身體的病痛都好像傳遞到了身上,虞裊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素月連忙放下團扇,輕輕拍著虞裊纖瘦的脊背,小聲叫喚:「小姐,小姐,你魘著了。不怕不怕,只是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