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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夢而已!
虞裊漠然驚醒,她坐直身體,蒼白的臉蛋上,上翹的眼尾微微泛紅,如同遭受風雨打落的落紅,平添幾分動人的楚楚之態。
大夢一場,一時分不清楚什麼才是現實,虞裊呆呆坐著。
她身後稀疏的竹林輕輕搖曳,一兩隻松鼠輕快的跳來跳去。
手邊是用玉石打造的藥罐子和藥杵,裡面的沉香生結將將搗了一半。
最前方一個空谷幽蘭的圍屏,將兩個桌案隔開,前面的桌案沒有人,而她則坐在屏風後的桌案上。
虞裊由呆滯恍惚的狀態中,漸漸清醒過來。
但她知道,方才的一切根本不是夢。
很快,新帝賜婚的旨意就快要降下來了,而她一點反抗的辦法也沒有,她依然還是會嫁給李明博。
第2章
君王金口玉言,聖上親自下的旨意,虞裊根本反抗不了聖旨。
終究她還是要嫁給那個心有她繼妹,且自私卑劣的男人。
夏日清涼的風吹過來,虞裊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想到虞裊一向體弱多病,素月眼神甚是擔憂:「小姐,方才可是夢魘了?這屏風也不擋風,小姐體弱,不若拉起紗簾來將這裡團團圍住,這樣不僅擋風,還也有些意趣。」
初夏的天,陽光好著呢,也不用擋什麼風。
虞裊笑了笑,眉眼間有些精緻脆弱感:「沒事,我只是做了個惡夢,過一會兒也就好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襲深色襴衫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穿著普普通通的襴裳,只戴了一個略顯破舊,針腳粗疏的青竹荷包,卻將他身形勾勒得十分出彩。
那蜂腰長腿,肩寬腰窄的身體線條,在他隨意走動間,竟有種玉山迫近的威勢。
走得近了,才見他手裡拿著閒閒握著一柄白玉塵尾,那抓住手柄的修長手指卻比那白玉塵尾白皙通透。
許是察覺了氛圍的不對,他隔著六扇空谷幽蘭的圍屏悠然坐下後,才好奇的詢問:「不知發生了何事?為何惜奴如此悲傷?」
惜奴是虞裊已經過世的母親,給她取的小名。光從字面來看,就可知母親多麼珍愛憐惜她。
母親去後,只有親近些的人會這樣叫她了。
虞裊六年前來到京城郊外的莊子,拜佛時,機緣巧合得了光華寺主持的青眼,又被他授予棋藝,所以才來這寺廟來得多了一些。
那時她十歲,剛好認識了這個比她大五歲的少年,她只知他姓陸,號郁瀾。
他是來光華寺做俗家弟子的,也拜在主持師父門下。
虞裊向來不愛打聽他人之事,但通過一段時日的相處,知道這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陸哥哥,心思鬱結,好似身世極為坎坷,他怕熱又患有頭疾,總之慘極了。
後來她調香手藝不錯,倒是緩解了他俱熱頭疾的症狀。
於是主持師父請求下,她隔三差五為這個哥哥調香薰香,偶爾和他談論詩書琴棋,倒是長了很多見識,學了很多知識。
他們從君子泛泛之交,到現在關係甚好,甚至於有了半師之誼,也用了很長時間。
漫長相處之下,時間漸過了六年。
想著這些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虞裊隔著六圍屏風,唇角彎起,眼神也很是柔和。
說來也怪,明明上輩子她都不愛來寺廟,這輩子卻常來,上輩子她也不認識陸先生,這輩子卻早已認識,而且她也是近兩年才重新記起前世,居然能自然同他相處,並無違和。
虞裊就將同陸先生認識的事,當做了老天補償給她的緣分。
陸先生的來歷具體虞裊也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是個清朗玉潤,才德兼備的翩翩君子。
這樣的人,比起她所謂的前夫李明博當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惜,不知為何,她前世和他竟沒有什麼交集,真乃平生憾事。
不過,她今生卻與他相處六年了,她心中敬重陸郁瀾,雖未正式拜師,卻也口稱他為先生。
只是這陸先生感知也太敏銳了,隔著屏風也知她此時心中不暢。
虞裊笑了笑,只隨意敷衍過去:「沒什麼,只是剛剛睡著了,做了惡夢而已。」
其實陸郁瀾,本名陸子都,只是這名字,他不敢讓別人知道。
陸子都很想刨根究底,但最終沒有詳細的問虞裊為何不快。
他只是笑了笑:「天越發熱了,心緒起伏難以控制,恐還要勞累惜奴為我調香。」
「說什麼勞累,先生有事自然該弟子服其勞的。」
虞裊低頭制香:「剛巧我今日新調至一半,先生就來了,所以這新香不過一會兒就能制好,先生稍待我一二。」
嫁到李明博家的三年,唯有讀書與調香是她的樂趣,此時虞裊再調香,造詣竟是比一切精進了許多。
虞裊姿態流暢的調好香,將之前燃盡香丸的灰燼取出,又新制的香丸倒進青釉蘭紋香爐里,才將那香爐遞給素月:「去給先生送去。」
素月拿了香丸,捧著香爐走出來,對陸子都行了個禮,才將香爐和香丸都放置在桌案上。
「多謝素月了。」
陸子都並不倨傲,他優雅和煦的朝素月道謝,就熟練的開始燃香。
他長得明朗如玉,黑白分明的眼睛被垂下的長睫遮擋,看不起眼睛,卻隱隱可見他高挺的鼻樑下,含笑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