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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知道如今是敵我懸殊,以他們孤兒寡母之勢根本無法斗過那高高在上的縣令大人,只得偷偷帶了當時的小謝翼搬離了東吳縣,躲到了無人得知的雞鳴村,只待將兒子撫養長大,讓他為官入仕,以他的本事再去調查當年之事,為父親討回一個公道。
如今因為兒子讀書才又遷回來,可還沒有到扳倒縣令的時候,林氏過得小心翼翼,生怕讓那人知道他們這對母子又回來了,到時候再一個神不知鬼不覺,大仇未報他們便要命喪虎口了。
林氏咬著這個秘密憋屈的活了十幾年,兒子從來都不知道,她也很害怕哪天他們又遇上縣令,讓對方認出了他們這對母子。
所以在剛剛得知賭坊走火,官兵前往的時候,她才會那麼害怕,害怕官兵看到了謝翼,害怕縣令認出了謝翼。
幸好,幸好他們只是去吃了面。
林氏繃緊了神經松下來。
*
翌日,謝翼又踏進了那家首飾鋪子,想再買一支簪子。
老闆娘一眼就認出他,搖擺著過來招呼他:「喲,公子又來了?」
還是令人不適的香味,謝翼在心裡忍不住咒罵自己,若當時那支芙蓉簪送給那丫頭了,不也沒有這麼多事了麼,他何須再跑這一趟。
可如今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謝翼無奈地點點頭:「上次那簪子不行,還有別的嗎?」
「有有有!」
老闆娘做生意求之不得,很快就給謝翼介紹了店裡新到的各式簪子,可謝翼沒一個滿意的,這些簪子不是太俗氣就是太普通,沒有一個適合她的,相同的碧璽芙蓉簪也不可能買第二支。
老闆娘也有些無奈了,這公子眼光這麼高,女客都沒他這麼挑剔,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翼失望而歸,正打算去別的鋪子看看,忽然在店門口看見一支簪子。
這支簪子形狀特別,簪身製成了枝芽的模樣,兩根枝幹結合在一起,簪尖處開出一朵小蔓玉蘭,蘭花上佇立著兩隻栩栩如生的鸞鳥,比翼雙飛的模樣。
這簪子整合起來,正好是連理枝和比翼鳥。
「這是比翼連枝簪。」老闆娘走過來給他介紹。
不得不說這公子眼光好,這支比翼連枝簪是她託了好久才從異域買到的,全天下僅此一支,無論做工還是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
她剛才沒有給謝翼介紹這支,也是因為這簪子價值昂貴,以他看上去的模樣,似乎並不能承受這簪子的價格。
「比翼連枝……」謝翼在口中默默念了一下簪子的名字,這簪子名里也包含了他們倆的名字,一個比翼鳥一個連理枝,意境也足夠美好。
他一眼就看中這個簪子,連價錢都沒問,徑直道:「我就要這個比翼連枝簪。」
老闆娘挑眉看他一眼:「公子,這支簪子五百兩。」
五百兩?謝翼也沒想到這麼貴,以為最多五十兩。
可這個簪子那麼巧就結合了他和枝枝的名字,他怎麼也要買下來。幸好昨晚的賭坊一戰讓他在賀聞天那裡贏了不少銀票,如今倒是剛好派上用場了。謝翼取出自己一直沒有用的銀票,幾乎沒什麼猶豫就甩給了老闆娘。
老闆娘被他這豪爽的作風愣了愣,沒想到這小公子不可貌相,竟是個有錢的主兒,她一邊暗罵自己看走了眼,一邊又堆著笑問他:「公子,我們鋪子裡除了簪子,還有不少耳鐺頭面鐲子,公子還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
*
晚上,枝枝在家研究著衣衫圖,郡主府下人製衣的單子,雖然只需鋪子裡的繡娘動手即可,但她也要親自設計好衣裳的版型給郡主府的管事過目。
油燈燃到半夜,女孩子神色專注地握筆在紙上塗塗畫畫,好半晌才聽見敲門聲。
她跳下椅子去開門,卻看見昏暗中謝翼的身影。
「哥哥,你還沒睡?」
謝翼「嗯」了一聲,寂靜無聲的夜裡,這聲音尤為喑啞低沉,昏暗背光的油燈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東西遞過來。
「給你。」
枝枝疑惑地低頭,才看見那是一隻簪子,花枝疊蔓纏繞,兩隻雛鳥並蒂雙飛,雕琢得栩栩如生,枝枝一看就驚喜道:「好漂亮,給我的?」
謝翼又「嗯」了一聲,想讓她趕緊接著,枝枝卻猶豫了下:「這很貴吧,多少錢?」
她不會識貨,但也能看出來簪子的雕工成色都不是凡品。
「沒多少錢。」謝翼摸了摸脖頸,又道:「上次不是在賭坊里贏了一點銀子嗎,反正我留著也是沒用,就拿去隨便買了根簪子。」
一點銀子?留著也沒用?隨便買了一根?
枝枝訝然地看著謝翼,若不是她跟他一起去的,差點都要信他了。那是一點銀子嗎?那可是幾百兩的銀票!
哪有人會說幾百兩銀票留著沒用的。
幾百兩的銀票可以干多少事啊,他就拿來買了根簪子,枝枝有些心痛,不當家的人就是不知道油鹽貴。
可買都買了,何況哥哥難得對她展露出如此好意,枝枝抿了抿唇,抬起頭沖謝翼一笑:「哥哥,你幫我戴上吧。」
她晚上只穿了一件雪色絹裙,門開著夏日的晚風透進來,輕輕吹掃著素色的裙袂,散落在背後的長髮也隨之微微搖動,她晚間似乎是盥洗過頭髮,發梢垂動之間送來絲絲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