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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看著綠意離去的身影,心中嘆了口氣,對於綠意她是有感情的,畢竟是在紀家唯一一個一心對她好的人,可綠意到底是紀府的家生子,她們兩個終究是要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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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的時候才聽見前院有動靜,謝翼下了值回來,脫下披風后變戲法地從懷裡掏出來一根糖葫蘆。
枝枝眉眼染上笑,她還記得當初在雞鳴村的時候第一次去縣上,不想讓哥哥花錢給自己買衣裳料子,便只說自己要一根糖葫蘆就好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來,他還記得糖葫蘆。
枝枝咬著糖葫蘆上甜得掉牙的脆皮,含糊不清地向他坦白:「今天紀家來人了……」
謝翼盥手的動作一頓,眸色沉下來:「他們又來做什麼?」
枝枝稍怔,沒想到哥哥的態度比她還強硬,她忙搖頭道:「不是我……爹娘他們,是我原先的侍女,來看望我的。」
枝枝下意識隱瞞了綠意想勸她回去這件事,不想讓謝翼多心。可她不說,不代表謝翼猜不到,謝翼聽聞這話,來不及擦乾手心便驀地轉身,大手按住的枝枝的肩膀,眼眸暗沉深不見底,緊盯著她:「她來讓你回紀家的?你……要回去了?」
謝翼自然知道紀家想接枝枝回去的意思,永樂侯明里暗裡在他身上也施加了不少的壓力,他自然是不想放枝枝回去的。
可若是枝枝自己想回去,他也無能為力。
畢竟那才是枝枝真正的家,真正的親人,而他最多只能算她的養兄。
枝枝沒想到謝翼這麼敏感,只是略提了下反應就這麼大,她嚇了一跳,糖葫蘆的殘渣還沾在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掙脫了謝翼的桎梏,蹙眉道:「哥哥……你弄疼我了……」
謝翼見狀連忙放開手,「對不起,枝枝……」
枝枝向他解釋:「他們確實想勸我回去,只是我拒絕了。」
謝翼聽到這話才在心裡舒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又是另一陣患得患失。
枝枝在血親上終究和他無關,若是紀家那邊鐵了心要將枝枝接回去,甚至告到官府上去,謝翼都沒辦法說一個「不」字。
他低下頭,看著小姑娘明淨而溫柔的面孔,這張臉從小到大變化都不大,只是褪去了些嬰兒肥少了些幼稚,嘴角還沾著吃剩的糖渣。
枝枝吃完了一根糖葫蘆,剛一抬頭便見謝翼突然俯下身來湊近她,一張臉和她幾乎相抵,枝枝頓時睜大了眼睛,甚至以為是他又想親自己。
然而謝翼只是伸出手,在她嘴角上抹了一下,枝枝回過神一看,原來是幫她擦掉了嘴上的殘渣,她頓時臉紅了一紅。
謝翼默然失笑,將小丫頭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似乎是洞察了她的想法似的,略擦了擦手,便又傾身下來吻住她的唇畔。
第三次了,這是第三次親她了,枝枝這次倒是沒那麼驚訝了,只感覺他的唇舌在自己的腔中大肆掠奪,這次比之前要強勢很多。
半晌,謝翼才放開枝枝,大拇指撫了撫嘴角,低頭一笑:「甜啊。」
枝枝還以為他是說自己的唇甜,臉頰燒得通紅,沒想到謝翼又道了一句:「糖葫蘆真甜。」
枝枝抬眸一嗔,合著他親她只是為了嘗嘗糖葫蘆的味道,她扭頭一下要走,卻被謝翼在背後攬住腰。
「枝枝,別走。」謝翼埋頭在她的脖頸間,枝枝身子頓時僵住,只感覺肩頸上傳來他溫熱的呼吸,聽得他道:「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嗎?」
枝枝一愣,頓時想起他在那晚的房裡,告訴她他們是青梅竹馬,長大了要成親的,還問她要不要……嫁給他。
她當時一下子被嚇住了,逃了。
枝枝這次又聽見背後的人道:「七年前你剛來我們家的時候,我當時可真煩啊,覺得這丫頭事真多,可真麻煩,我是自在慣了的,最怕你這種嬌滴滴的小姑娘。」
「可是後來呢,我好像也慢慢習慣了你的存在,有一次你晚上去蔣亭歡家過夜沒回來,我甚至還覺得家裡安靜的有些不習慣。」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呢?可能是你求著我給你做飯的時候,可能是你忙前忙後照顧我娘生病的時候,可能是你認認真真說我一定能考上的時候……那時候突然覺得,這丫頭也沒那麼討厭。」
「有一次,我甚至跟我娘說我要娶你了……可是沒等到,你沒等到,我娘也沒等到,娘就那麼沒了,你也走了……那時候我第一次覺得,我那麼無力,無力到一無所有。」
枝枝察覺到肩上有一絲淺薄的濕意,她也紅了眼眶,想起林姨在她眼前消失在大火裡面,想起她隻身離開東吳縣來到陌生的京城,以至於他們整整分開了一年。
「枝枝,雖然你常說自己是孤女,可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才是這世上最孤獨之人。」謝翼,「爹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我跟娘相依為命長大,再到後來你來到了我們家,我就只有你們兩個家人,可是後來,娘死了,你也走了,我突然發現我連家都沒有了……」
謝翼甚少有在她面前透露軟弱的時候,枝枝不由得心裡發酸,也開始反思自己當年的不辭而別,是不是給謝翼帶來了傷害。
「枝枝,你知道嗎?我努力考上狀元,可是重新找回你,我才又覺得自己活過來。當初買下這座宅子也是因為你,只有你在這裡我才能重新找回家的感覺,那日把你從京郊救出來,你哭著說你要回家,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