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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本就瘦弱,哭泣之下纖細的手臂顫動得厲害,衛郎中老眼昏花,怎麼也找不清穴位,手握著針都沒法扎。
謝翼一雙眉頭皺得厲害:「別亂動。」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不老實呢,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他操心。
「嗚嗚嗚我不想扎針……」枝枝躺在床上淚眼朦朧地哽咽著,望著銀針的眼神里滿是懼怕。
衛郎中撫著鬍子嘆氣,眼看著今日這針是扎不下去了。謝翼看著小姑娘在塌上嚶嚶啼哭的模樣,終究是不忍心,咬了咬牙上前坐在床頭,將不老實的小姑娘攬進懷中,一手撐著她的後腦勺,一手在她背後輕柔拍打,模樣笨拙而又疼惜地哄著:「枝枝乖,閉上眼睛,不要看。」
枝枝的小臉躲在他的臂彎下,淚水蹭了他的衣襟一片,聞著少年懷中冷冽的清香,稍稍安定了些,鼻子斷斷續續地抽噎著。
小半個時辰,衛郎中的針灸也結束了。
枝枝也不知何時哭著哭著睡過去了,小臉還是一副潮紅的模樣,眼眶下還有未乾的淚痕,謝翼輕輕將她安置在枕上,隨後送衛郎中出去。
「舍妹怯弱,讓郎中見笑了。」
衛郎中含笑而立:「你們兄妹倆感情好。」
枝枝睡到後來開始出汗,汗水濕透了臉頰衣襟,整個人黏膩得難受,半夢半醒間,有人小心用帕子沾濕了水,輕輕擦拭著她的臉龐,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一定是林姨吧,枝枝昏昏沉沉地想。
直到後半夜,枝枝才清醒一點,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已經沒人了,屋裡寂靜一片,油燈燃了大半宿,燈芯絲絲跳動著火光。
床頭坐著衣著單薄的少年,影影綽綽的燈火下,整個人像是覆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少年胳膊撐著頭,垂眸翻著手裡的書,燈火打在濃厚的眼睫上,眼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光暈。
「哥哥……」
枝枝這麼叫了一聲,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已經啞得不像話,聽起來悶悶沉沉的。
謝翼聞聲抬起了頭,疲憊的雙眸清明了些,「醒了?」
「起來喝藥。」謝翼從床頭的桌上拿過了藥碗,探了溫度正好。
小姑娘的臉色依然蒼白羸弱,謝翼端起藥碗打算親自餵她。
枝枝卻想起針灸之時在他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場景,不禁紅透了臉頰,她那會兒燒得糊塗,又害怕扎針,也沒想到就這麼在哥哥懷中睡過去了。枝枝尷尬得低下頭去,「……我自己來吧。」
少年立在她床頭,也沒多言,沉默地將藥碗遞給她。
小姑娘一勺一勺舀著藥汁,苦得她整張小臉都皺起來了,憋著氣咬牙把藥喝下去,再一抬頭就被人丟了個蜜餞在嘴裡。
「消消苦。」謝翼斜倚在床邊看著她。
蜜餞的甜味在口中化開,藥汁的清苦也淡了些,他終於看向謝翼,話語有些怯生生的,「哥哥,我那會兒不是故意不配合扎針的,我就是有點害怕……」
少年居高臨下在床頭收拾著藥碗,眼皮都沒有抬,嘴裡哼了聲:「矯情。」
雖然嘴上這麼說,他還是低下頭探了下枝枝額頭的溫度,降下來的體溫讓他心裡放鬆了些。
「閉眼,睡覺。」謝翼徑直對她下了命令。
枝枝乖乖躺好,默默地看著他收拾東西,有些難以想像,病弱之下那個溫聲細語哄她的人,居然是哥哥。
他明明晚上吃飯那會還在跟她生氣,沒想到在她病弱之時會那樣溫柔哄她,原來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枝枝覺得像是在夢境之中一樣不真實。
片刻之後,床前恢復了安靜。
枝枝偷偷眯了眯眼縫,看見謝翼並沒有走,仍是挪了椅子坐在她床前,單手撐著頭,認真翻看著手裡的書。
枝枝恍然想起,快要秋闈了,他似乎又要下場考試了。
一邊守著她一邊念書,枝枝心裡暖了暖,勾著嘴角閉上眼睛睡起來。
只是這一覺始終沒睡過去,枝枝的肚子在棉被之中咕嚕咕嚕叫了好幾聲,寂靜的夜晚房裡聽得一清二楚。
她睜開眼睛,看向抬眸望著她的少年,不好意思一笑:「……我餓了。」
而後又補充了一句:「想吃蔥花面。」
第二十五章 小賭神
謝翼覺得挺無奈。
家裡根本沒面,他就算親自下廚也沒材料。
枝枝卻固執道:「我們出去吃嘛,外面肯定有夜宵鋪子。」
謝翼不為所動:「你還病著。」
「我已經不燒了。」
小姑娘癟著嘴眨巴著眼睛,吃不到麵條的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裡還無意識地重複嘟囔:「就想吃一口麵條……」
上輩子是個麵條精吧。
謝翼終究是敵不過她的撒嬌,無奈帶她出去吃夜宵,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她多穿點,別又染上風寒了。
出門的時候謝翼還偷偷摸摸的,暗自皺眉道:「要是讓娘知道你生病我還帶你出去,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姑娘在他身後吐舌一笑,她也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才這麼任性了,等病好了她還是要做乖乖巧巧的好孩子。
這麼深的夜晚,街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唯有朱雀街上還亮著些光,大晚上的也只有賭坊和青樓夜夜笙歌了。
幸好賭坊邊上的酒樓還開著。
謝翼帶枝枝進了酒樓,在大堂里找了個位置坐下,明明深夜的街上空空蕩蕩,酒樓里的人卻不少,吃飯喝酒的大有人在,也不算空寂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