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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路金喆回來了,一家子的精氣神仿佛都被她吊起來似的,繃得緊緊的,祈盼中又帶著點不安地神情看著她。
「喆喆,你去哪兒了?可打探到了什麼?」太太劉氏難得叫她乳名。
金喆起身,忙道:「回太太,我打聽到了爹爹與哥哥的案情卷宗。」
卷宗!
太太劉氏不由詫異地看了金喆一眼,見她不似說謊的樣子,忙讓丫鬟婆子褪去,只把姊妹兩個留在身側,招呼金喆道:「你慢些說。」
路金喆便將今日在公主府所聞略去繁文縟節,一一說出。
聽到最後,金蝶攥緊手帕,臉色變得凝重,劉氏茫然地站起身:「啊,這……冒用禮部勘合,濫用官驛,屢累驛馬,這是什麼罪名?嚴不嚴重?」
這話她也如此問過裴甯,路金喆搖了搖頭:「具體罪名沒有定的,不過依照咱們大雍律,累驛馬者,官員降二級調用,民罪加一等,止徙二年。[注①]」
劉氏書讀的不多,聽了這話下意識看向金蝶,金蝶扶著她的手,解釋了一下,又問金喆:「所盈供裴宣培植勢力?這說的是……」
金喆知道姐姐問的是什麼,沉沉地點了點頭。
托這幾日四處疏通關係的福,一貫只協理小家的太太劉氏也對朝堂政事敏銳了些,當下不由道:「裴宣,宣黨?」
姊妹兩個相視一眼,金喆咽了咽嗓子,道:「太太和姐姐也別太憂思,我拿到了一份執結,明兒咱們可以去刑部大牢探望爹爹與哥哥,到底什麼情形,咱們見了面詳談![注②]」
金喆話音一落,滿室寂靜,連金碟也詫異的看著金喆。
直到她從袖中小心拿出那份文書……
太太劉氏看過,遞給金碟,金碟拿在手上,也無定論,她閨閣女孩,又哪裡見過這物什!
劉氏不禁神色凝重地道:「二姑娘,你老實說來,你在皇城裡見的到底是什麼人?」
金喆幾次搪塞,終究是瞞不過去,「回太太,是我朝公主殿下,裴甯將軍。」
裴甯!
劉氏扶住桌案,幾乎站立不住!
關於雍朝這位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大公主,民間是有不少傳說的,當時白辭造反,浣州城幾股流軍亂戰,最後就是大公主突破城門告的捷,沿途百姓們都瞧見了戰馬上公主的英姿,沸沸揚揚傳頌了許多日。
姐姐金蝶到底聰慧,幾乎是電光石火間便了悟,「喆喆,所以當日是你去找的公主救駕?」
路金喆嗯了一聲。
劉氏騰的一聲站起來:「竟然是你,竟然是咱們家的人!怪不得當日你致意要救那兩個小武官呢!這救駕可是大功一件,這回老爺大哥兒可算有救了!」
金喆瞧太太這般激動,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她心裡到底不安,不敢這麼樂觀。
金蝶走過來,撫了撫她的背脊:「你這陣子,是擔了多少事,不說呀?」
「姐姐,我不是有意的……」金喆伏在姐姐肩頭,連日來心裡藏著的事,惶恐不安的心,以及從公主府出來時,裴甯那意味深長的臨別話語,齊齊湧上心頭,都讓她無端的難受。
……
第二日一大早,太太劉氏便起床梳洗,西廂房兩姊妹也隨後起來了。
僕從們連夜裡就在預備今日要帶給老爺和麒哥兒的食水衣物,太太還卷了一沓銀票備著使。
金喆也拿出一個包袱,裡頭兩身棉袍,護膝,毛襪子,這是在船上那一個多月,她和小燕兒一同縫製的,棉絮裡頭還縫了金葉子。
「雖然太太肯定都預備了,但這也是我的心意,一同帶過去。」
「就是說呢,我瞧著大姑娘也預備了。」
……
探監的人不多,執結文書上只寫了兩個人,一番商議後,太太將姐姐金蝶留在家裡,和金喆同去。
裴甯辦事思慮周到,仍舊派了侍衛來兆尹胡同接人,直接領著她們進刑部衙署。
籤押房裡,提牢廳司獄瞧見執結文書,道一句「請公主金安」,與那侍衛笑道:「這路金麒不就是一個小小浣州商戶嚒,值得一波又一波貴人來保他?」
又對太太劉氏道:「在這裡畫押簽字,我帶幾位進去,也就是今天,要是昨兒你們來,人還不一定見著呢!」
太太劉氏誠惶誠恐的簽好了押,剛被頭一句「一波又一波的貴人來保」說得心裡咚地一跳,又被下一句「人不一定見著」嚇得慌了神,不由得問出了聲:「官爺,是怎麼的不一定見著?」
路金喆也忙抬起頭,等著答案。
那小司獄官擺擺手,嗖了嗖嗓子,高聲道:「沒問話就別瞎打聽——於統領?」
那位侍衛笑道:「我奉公主命令,一道兒進去看看。」
「好嘞,那咱們走著——這裡是刑部大獄,就是探監時辰也有限,有話趕緊說,你們帶的食水也就罷了,那些拉拉雜雜的衣物……」
劉氏聽著官員如此說話,心裡不由著急,忙道:「大人明鑑,這幾身衣裳都是我們母女親手縫製的,最近天越發寒了,回頭霜降起來,人凍得骨頭疼,還請大人開開恩……」
劉氏一面說,一面往那司獄手上塞銀票。
司獄手一扣,將箱子翻揀一番,確實只是幾身換洗衣物,並無夾帶,揮揮手作罷。
……
*
提牢廳里有專門預備探監的房舍,地方不大,將將夠幾個轉身,空蕩蕩並無坐臥之具,隱約還透著股霉腐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