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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兒忙給她拭淚:「姑娘別哭,哭也不是法子呀……」

    第42章

    路金喆只覺得自己只是打了個盹, 夢裡恍恍惚惚的,麒哥兒騎著匹馬,頭也不回的往前奔, 不論她如何喊, 都不曾停下。

    騰一下就被嚇醒, 才發現是夢,一睜眼,窗外儘是起得比她還早的鳥兒, 嘁嘁喳喳奮力叫著。

    路金喆盯著一抹濃綠景色發怔, 這陣子自打一搬進老宅, 就跟住進鳥窩裡沒差別。

    燕兒攪了一塊熱手巾,搭在她眼睛上。

    「姑娘再眯一會兒?昨夜裡疊了半宿金元寶, 眼皮兒都腫了。」

    路金喆掙扎著要起:「什麼時辰了?得去請安了……」

    「不用, 太太一早打發人過來,說免了您的晨請,也跟宗長打過招呼了,您要是去上香的話, 就叫劉家幾個陪房跟著您一塊兒去。」

    今天是沈姨娘忌辰,闔家都知道的, 路金喆把眼睛上的熱手巾拿下來, 搓搓臉, 才算是真正清醒。

    「我哥回來了沒?」

    「沒呢,我讓田嬤嬤昨兒就守在大哥兒房門前,一直沒亮燈,連老爺也沒回來, 真是奇怪了!」  

    路金喆長吁一口氣, 翻身坐起, 「不眯了,現在就讓人套車,去宗祠。」

    *

    帶上香燭果品,又把昨夜裡疊的幾百個金紙元寶都裝了,主僕二人坐上車,由太太的兩位陪房跟著,前往宗祠上香拜祭。

    沈姨娘的牌位是麒哥兒立的,原本她一個姨娘,是沒辦法進宗祠的。

    但因路金麒是庶長子,又加之他本人幼時脾性乖張,曾放話,若是不把姨娘牌位擺進宗祠,那他就剃髮當和尚去——這是路老爹最怕的,於是這事也就無可無不可的解決了。

    路金喆一下車,宗長也在。

    他比路老爹年長上許多歲,是個鶴髮長須的老太爺。金喆從小就愛揪他鬍子玩,導致這老太爺一見她,下巴頜就隱隱的犯疼。

    兩廂拜會,宗長開了祠堂大門,提點她幾句注意禮儀的規矩,便離開。

    ……

    路家祠堂占地不小,前堂後舍足有三幢排屋。

    眼下祭祀祠堂門扉俱關,太陽照不進光來,唯有點點燈燭搖曳,日夜不散的香燭煙氣熏得人眼睛發澀。

    路金喆只一個人進來,擦拭了姨娘牌位,手指拂過上頭深深刻畫下的字跡:「先妣路母沈孺人閨名青螢之生西蓮位」[注①],擺上果品,燃起一把香,又點了火鐮,把金元寶往銅盆里放。  

    火星兒一點而著,卷著金紙湮滅成灰,路金喆跪在地上,一把一把的放紙元寶,腦子裡亂鬨鬨的……

    原本這以前都是麒哥兒的活計,今天他沒來,她才發現這自己也做的順手。

    直到最後一個金元寶也燒沒了,銅盆里只餘下一層灰燼。

    「姨娘,今天女兒自己一個人來的,麒哥兒有事忙著呢,沒能來看你,但這些果品是他早早準備下的,您可千萬別怨他。」

    「給您燒好多元寶過去,缺什麼就買點……姨娘,別的不求你,就求求你,在地底下保佑麒哥兒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路金喆看著那牌位,努力回想著記憶里沈姨娘的音容,卻只有零星的一點印象,而這抹印象,也隨著她年紀越大,一年年快消散了。

    她快要想不起姨娘的模樣了。

    路金喆心裡難受,又想起哥哥,眼淚不自主淌了滿臉。

    ……

    「太爺。」

    宗長啊的一聲轉過身,「拜祭好了?」

    路金喆抽抽鼻子,嗯了一聲:「勞煩太爺。」

    迎著山風,路金喆情緒好了些,「太爺,我有事要問您。」  

    宗長捋捋鬍鬚,和藹的笑笑,一副不怕問的模樣。

    「麒哥兒有幾日都沒回家了,招呼也不打,連姨娘忌辰都沒現身,他一向都不這樣沒譜的,如今連爹爹也不在家裡,是出什麼事了?」

    「呃,就是柜上忙罷,你孩子家家的,很不必操心這個。」

    又是這樣敷衍人的話,路金喆哪裡能這麼好糊弄,瞪起了眼睛,作勢要揪鬍子——

    「噯,喆丫頭大姑娘了,怎麼還這麼頑皮?」

    「是啊,我長大啦,不是孩子了,難倒家裡的事都不該知道嚒,當個睜眼的瞎子,長耳朵的聾子,就是好的?」

    「咦,太爺不是這個意思嘛,罷了罷了,說與你聽也無妨。」

    老太爺四下里張望,看沒外人,小聲道:「最近浣州城裡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你也不忙細究,總之呢,現在上官們正在釐清督建行宮的帳目,這首當其衝被查的不就是商會嚒?」

    他見路金喆神色茫然,心道果然是女孩家,哪裡能一點就透?索性便把原本要說的都省去,只說:「麒哥兒是商會裡的參議,自然就被請去了,你且寬心,不過是例行的問話,不值什麼,等風聲過去人就回來啦!」  

    「那行宮都建完了,不是好好的沒塌嚒?商會還是往裡墊銀子呢,官府憑什麼關著人?」

    「噯唷,說你孩子家,這裡頭的彎彎繞且說不清呢!浣州商會從會長到參議,百十號人無不都被看管起來,麒哥兒他也不是獨一份,常言怎麼說來著?法不責眾嚒,你放心!」

    宗長一連幾個「放心」、「寬心」,到底是給路金喆吃了劑定心丸,她其實不若別人想的那般不懂事,商會她去過,親眼目睹過官府老爺們是如何恬不知恥地向商會索要錢財,當時一口一個「給陛下盡孝」說得好聽,如今不明不白就把哥哥請去了,還有天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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