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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唷,你們倆別賣關子,什麼是雀丹?吃了好還是不好啊?」
柳兒抿唇笑,不言。
白果兒拿手指點著她額頭笑道:「不好人家能給你吃嚒!雀丹,其實就是太醫院研製出的一味養生丸藥,只是配方絕密,只供皇家——不,真格兒說起來,只供皇帝一人。這雀丹打從前朝就有了,是天子養生秘法之一,平時服用溫養經脈,說它『延年益壽』不是白話,最要緊的是……」
路金喆像是聽天書,都聽傻了,「是什麼?」
「能吊命。」白果兒一字一頓說道,又解釋:「其實雀丹就是一枚上好補藥。相傳人一旦到了大限將至或受重傷命若懸絲之際,服下一粒便可萬象回春,即便是中了烏鴆之毒,也能憑此丹吊命一日。」
路金喆眼睛瞪得滾圓,想得挺遠:「那豈不是吃了就長生不老,百毒不侵?倘若是個好皇上還可,要是暴君庸主,那……」
白果兒搖搖頭笑了起來,連柳兒也道:「吊命不是保命,並不能讓帝王萬古長青,只是很少有人明白這個道理,外人又對它有頗多揣測罷了。這丸藥是敬德二十年殿下破獲浣州白案時陛下賞的,以作頤養身體之用。殿下給姑娘吃,想必也蓋因此故,至於吃了犯困……」
柳兒搖搖頭,她既沒吃過,也沒見殿下這樣過。
白果兒忙笑道:「她年紀輕,稍稍有點克化不動罷了。」又沖路金喆道:「你既吃了雀丹,那溫經方子不愛喝,往後不必喝就是了。說起來,我當年供職在太醫院的時候,也只是個小典藥,這雀丹連見也沒處見呢!它是什麼味兒?快說來聽聽!」
路金喆蹙著眉頭想了想,「有點辛,有點香……還有點兒腥,不過回味是甘甜的,總之有許多藥材味兒!」
白果兒聽她這麼雲裡霧裡一通說,氣得掐腰:「你呀,就是個棒槌!」
路金喆忙道:「是是是,我豬八戒吃人參果,全不知滋味兒![注②]」
一時之間,大家都撐不住,笑了……
*
用過早飯,路金喆與果兒暫別,同柳兒一起,騎馬來到渡鶴官署衙門旁某處府邸,這裡是路金麒的暫居之所。
一番通報,兩兄妹終於得見。
……
見麒哥兒,金喆說心裡不忐忑,那是編瞎話。
她恐怕麒哥兒頭一句便道:姑娘長大了,也該懂得規矩體統……因此提心弔膽覷了麒哥兒一眼——他卻忙得頭都沒抬。
眼下大軍開拔在即,路金麒負責一應人吃馬嚼,兵家語「用兵制勝,糧草為先」,他擔子之重,從昨兒跟大公主商議到夜半三更,眼下兩團烏黑便可為證。[注③]
路金麒打了個哈欠,瞥見自己那一直矗立著的妹妹,「唔,喆喆,你回來了便好,省得我去接啦!採買暖耳這事你辦得不錯,我聽步察老王爺還誇獎你來呢!說你『人小卻知世情,性敏而多仁』!」
這可是極高的褒獎,金喆莞爾:「我哪兒擔得起這兩句話!對了,說起暖耳,我來時一應物什都沒帶,等回頭燕兒送來帳本,我再和你對。」
「這個不著忙對,眼下哥哥有大事要托你相幫!」路金麒指指桌案上紛雜的紙箋:「這是今早各司各監送來的文移,全是催討古雅會盟時所需之物,張張都似催命符兒,你替哥哥攏一攏,眼下哥哥得緊著去查驗輜重![注④]」
「好,那你快去!」路金喆答應下來。
「你按名目歸攏計數,一頁紙都別落下。辛苦妹妹弄仔細了,回頭這些大公主都要追著我問,她精得很呢!」
金喆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麒哥兒渾不在意,擺擺手遙遙去了。
……
對著這一大桌子文移,路金喆也不免頭大,幸好有柳兒在,她熟稔朝中各職司,凡有不懂,無不悉數解釋,因此統籌起來也不算毫無頭緒。
……
「金盞玉盤一副、金執壺一對、金鑲牙箸一雙…… 」
路金喆捏著一頁箋紙,笑道:「這是李仁卿發來的,他要幹嘛?娶媳婦嚒?」
柳兒接過一看,瞭然道:「這是鋪宮的慣例,唔,他寫在這上頭,估計是為冬至百官朝賀太子做準備。[注⑤]」
「還真有朝賀?」金喆挑眉,難道昨兒他們不是為逗她?
柳兒笑道:「真有,禮不可廢,循古禮而已。對了,這裡軍器監要白炭一百八十石……」
「那麼同其他諸司合計,就是三百一十三石!」路金喆對看過的數字過目不忘,不由感慨:「我的天爺,一個古雅會盟竟費這麼多炭薪!」
尤其是軍器監……路金喆心上划過一絲疑竇,卻並不深究,繼續把自己埋進紙堆里。
……
第76章 、修文改字
巳時到, 大軍準時朝著古雅的方向拔營而去。
路金喆同柳兒乘一輛車,綴在路金麒馬車後,行駛在輜重車隊伍行列里。
……
她一路惦記著頭天夜裡柳兒說的裴宛舊疾內情, 因此覷了個空, 便提起這茬來。
柳兒也不藏掖, 徑直問道:「我聽劉慶說過,當年在浣州的時候,可巧姑娘撞見了殿下心疾復發的場面?」
提起那一回, 路金喆仍舊心有戚戚, 很是後怕:「是, 好生嚇人,事後他說這是從胎裡帶來的宿疾, 平時倒也不見這麼大陣仗, 連藥也少用……饒是他這麼說,但看他抽刀放血眉頭也不皺,想來多是習以為常了。」